車間里的惡作劇

楊善梅

　　一九九六年的農歷三月底，廠里那幫從五九廠學成歸來的精英們經過好幾輪的角逐之后，馬屁精如愿以償的當上了齒形車間的車間主任兼任廠設備科科長。而像我們這些家里沒有后臺又沒有關系的，只能繼續守著自己的老朋友——滾齒機。

/ i1 Q0 \, U9 C  s" i　　馬屁精對我說看在我上班離家很遠的份上，故特意安排我上長白班，專門負責車間五臺滾齒機的機床調整與新產品試制。哈哈，TＭＤ，炸一聽，倒還覺得馬屁精這人還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其對我所說的一席話既合情又合與理。乃是雞毛彈耳朵，小快活啊。不想其背后卻隱藏著更大的玄機，讓我這個做事一貫大大列列的家伙，一下子鉆進了他們早就為我設計好的圈套里。

3 Y2 }: g" x! E3 Z& X% h5 Q　　我白天在車間里，他們會分給我一臺滾齒機，讓我跟其他工人一樣的去倉庫領料干活。每幫人換一次工裝夾具，廠里只補助我兩個大洋，加上一臺滾齒所干的活，我一天的工資也只有別人正常工資的三分之二。倘若是遇上我那臺滾齒機沒活干的時候，則一天只能撈個伙食費。因此我每個月的總工資總要比別人少拿三分之一左右，人家拿三百或三百以上，我只能拿兩百或兩百以下。因為這事，我當年沒少被同事或家人罵過。

　　當年的我為了想多學一點技術，不管遇著什么樣的事，我總是第一個沖上去。引得車間同事都紛紛罵我，“你這個大呆瓜，你的技術這么好，怎么會拿這么一點點的工資。”家人也罵我，“你這個沒吊本事的，人家廠里的那幫家伙分明是拿你不吃勁啊！給你那點工資，是在有意玩你的猴啊。”哎，為了學技術，我也只能選擇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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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奈的我依然是樂此不疲的幫著廠里搞滾齒機，幫他們算差動掛輪，遇到有新的產品圖紙來了，我還要跑過去跟他們一起討論其加工藝的具體實施過程。后來廠里還特意為我專門訂做了一個木質工具柜，約一米高，只是比平常工具柜的寬度要稍微寬一點點而已。其外形跟過去家中的半截立柜差不多大小，里面分上下兩層，上面一層只是放了一小塊能活動木板，木板可以在里面來回移動。因為我經常要幫他們調滾齒機，換工裝夾具，換掛輪，同時又要幫助他們換滾刀。于是我通常是一次性從倉庫領出三四把滾刀。當年我們用的滾刀都是五九廠提供的專用刀具，每把滾刀價值都在一千五百大洋以上，屬于十個模數滾齒機上使用的二號滾刀，其材質是高速鋼（６５４２統稱為Ｍ２），參數是，１１０mmｘ１１０mm，內孔為４０mm,每把滾刀的重量都在七斤左右。因此我每次去倉庫換刀時，都是兩只手各自托著一把滾刀上去的。

8 O& D8 Z* T- c0 U# J  F5 I　　我領回來的所有滾刀都放在我的工具柜下層，調機床所用的大小扳手也是放在下層的。當年車間工人使用的所有工具均是工人自己親自去倉庫一件一件的借過來的。工人每借出去一把扳手，倉庫保管員都要一一登記入賬。中途工人所借工具若是不小心弄丟了，則會在當月的工資中一并扣下來。因此每個工人都會把自己的工具看得很緊，生怕不小心弄丟，自己又要掏腰包賠償。當年在全廠工人中，數我借的工具數量最多。大到滾刀，小到五毫米的內六角扳手，應有盡有，所借工具總是把工具柜的底層塞得滿滿的。

　　當年我們廠的工人都是三班倒的，分為白班，中班，早班（大夜班），廠食堂為工人免費提供一頓工作餐。白班與中班的人都是吃飯的，食堂提供兩樣素菜。而上早班的人，只能是吃油炒飯加咸菜了。那時工人吃飯的餐具都是自帶的，分別是一個藍邊碗和一雙竹筷子。當年的我也不例外，我每次去食堂吃完飯之后，便將碗筷清洗干凈，藏在工具柜上層的活動木板上，等晚上下班時，才用一把鎖鎖牢。哈哈，每天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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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年農歷四月初五的早上，我一大早便來到了車間。打開工具柜門，拿我的三十六開口扳手，幫助白班的滾齒工換刀，砸螺帽。不想此時，盡然發現我每天用來吃午飯的飯碗早已從工具柜上層的木板上掉下來，正好落在下邊的滾刀上，打得碎成了兩半邊。害得我當天中午沒碗吃飯，只好去廠外的小店，買了一包小“幸運”干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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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我又從家里拿了一只藍邊二碗過來，三天之后，我的飯碗又從工具柜的上層掉下來，并且還是打碎，成了兩半邊。我他媽的暈倒，這究竟是誰在跟我作對啊。我仔細想想，我平時也沒有得罪過車間的誰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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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8 f& ], s; v' T9 @$ u4 b$ ^' q' k　　第三次，我又從家里拿了一只藍邊二碗，這次我吃過飯之后，把碗洗干凈之后，便直接放在工具柜的外邊了。晚上下班臨走時，還特意找了一個干凈的珩磨輪包裝盒，將我的碗筷罩在盒子的下邊。心想，這下我的飯碗肯定是打不掉了。呵呵，等到我第二天早上來到滾齒機后倒鐵銷時，無意中看到昨天我放在珩磨輪包裝盒里的碗筷，不知何時被人拿出來放在滾齒機的油盆里，并且碗里還裝了滿滿一堆碗的細鐵削，碗口上邊的鐵削高高隆起，成一個外形尖尖的，類似于墳營包的樣子，一雙筷子豎直的插在鐵削當中。特娘娘的，這分明是在詛咒老子啊！

: ~  I: ^  B) p, [　　在我們那，也只有人死入殮之后，才會在棺材大頭旁邊放一個小方桌，桌子上面供著一碗死人吃的飯，也叫“倒頭飯”。這死人吃的飯，就是滿滿的一大碗，碗口的米飯堆得尖尖的，上面也直直的插著一雙筷子。你大爺的，“這個缺德鬼，討不到好死，生伢子不長屁眼的家伙。”老子當即被氣得半死，立馬將那沾滿鐵削的碗筷從滾齒機的油盆里拿出來，咣當一下，扔到車間的大門外，碗落在門口在水泥馬路上，瞬間碎成了幾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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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間的同事陳某人見我氣得把碗扔掉了，便立馬跑過來，偷偷的對我說，“你前兩次在工具柜里打掉的碗，都是車間工人小海子上早班時所干的壞事。我親眼看到，小海子下半夜的時候，曾多次跑到你的工具柜旁邊，對著你的工具柜，不時的抬起自己的右腳用力朝你的工具柜上就是一陣狂踢，嘴里還喊著：嚯！哈！嚯！哈！那小海子分明是在練習無敵鴛鴦腿啊．．．．．．

　　后來我才知道，小海子上早班中途更換剃齒刀的時候，因為一時找不到五毫米的內六角扳手，故而生氣踢了我的工具柜，把我的碗里裝上鐵削。他媽的，這個逼伢子也ＴＭＤ太費了。老子對他無可奈何，又好氣來，又好笑。可轉念一想，這家伙一而再，再而三的坑人，究其做出的一系列壞事，既齷齪又缺德。我還是得想出一個萬全之計，一定要狠狠的捉弄一下這個逼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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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善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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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農歷六月初，很快就進入了高溫天氣。于是廠里便安排工人上兩班，白天工人在家休息到下午四點來上中班到夜里十二點下班，中班則是夜里十二點到第二天早上八點。哈哈，上中班了，晚上車間里的照明燈分外的亮堂。當年我們廠車間照明燈用的是２５０瓦的路燈。偌大的車間，一到晚上，里面的所有電燈都點起，照在車間的水磨石地板上，連落下的一根細小的縫衣針都能看得見。整個車間從頭一直亮到尾，遠遠望去，場面異常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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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S6 ~& \　　夜晚車間的電燈亮起，則會引來很多昆蟲飛進來，有螞蚱，蛾子，蜻蜓，剃頭將（土黃色的，長翅膀，會飛的蟲子，又叫水毛狗。）還有那種看起來外形象蟑螂，但其個體又比蟑螂大很多的四不像。其中螞蚱最多，每天晚上，車間的地面上都會落下很多的螞蚱，第二天天明的時候，周邊放老鴨的老頭子，便過來將地面上掃起來的螞蚱，用蛇皮口袋裝起，拿回家喂鴨子。呵呵，每天都要掃上個五六斤的螞蚱。哈哈，當年咱們廠夏季每天晚上免費為周邊村民的農田點燈滅蛾，為農作物消滅了很多害蟲。使得周邊村民家少噴了不少的農藥，可謂生態又環保啊。

! t1 J' Z; Y. Z0 U　　晚上，車間地板上滿地爬著剃頭將，如果爬到滾齒機的油盆里，便會被機械油淹死，而死在機械油里的剃頭將尸體，不幾天的功夫，便會發出難聞的惡臭味。剃頭將在地上來回的爬行著，引得外邊的癩蛤蟆也爬到車間里尋找蟲子吃。那癩蛤蟆只要一見著剃頭將，便張開血盆大口，一嘴便把剃頭將整個的吞了下去。一邊爬一邊大口的吞咽著。不一會兒，癩蛤蟆便吃飽，撐得一動也不想動了。

　　我看到癩蛤蟆能吃剃頭將，于是便突發奇想，將一只銅錢大的小癩蛤蟆抓起來，放在一個紅色，圓形塑料滾刀盒子里，藏在滾齒機的油盆下面。每天晚上定期抓剃頭將喂養它，大約養了一近一個月的時間，那只小癩蛤蟆便很快就長成了一只成年的老癩蛤蟆，身子有碗口大。通身都是灰褐色的，抓在手上軟綿綿的，冰涼冰涼的，其身上的癩子一顆顆的，長得又大又飽滿，手摸上去感覺又硬又扛手。并且這癩蛤蟆還會生氣，只要人一去觸碰它的時候，它立馬便將自己的肚子充足了氣體，迅速鼓將起來。哈哈，癩蛤蟆長大了，滾刀盒子也裝不下它了，最后只得找了一只四方形鐵盒子（當年我們那出的精裝版迎駕貢酒），盒子的底部開了一個小洞，可以透氣，我白天將癩蛤蟆藏在鐵盒子里，晚上則放出來抓剃頭將喂給它吃。一直養到了七月初。

　　哈哈，小海子開始轉到白天上班了。當天下午四點過，小海子便下班早早回家休息了。晚上我上完了中班，并沒有急于回家，而是找了一塊機床外包裝箱的殼子板，在車間大門邊，找到一個有風吹到的地方躺下休息。但廠里的蚊子特別多，咬得我根本無法入睡。于是我再次回到車間里，跟上早班的工人陳某人吹牛皮，一直吹到凌晨四點過，逐走到車間大門外，抬頭放眼環顧四周，只見東方已經露出魚肚白。哎，天已經放亮了。

6 _. {4 E: y7 @' U& [　　隨后我又回到車間，問陳某人道，“請問，你是否知道小海子吃飯的碗放在哪？”陳某人則笑著，用手指著ＹＷ４２３２后邊工具柜上的那個白色搪瓷盆說，“這個就是小海子的碗！”哈哈，這下可被我給逮住啦，我看你小海子今天還能往哪里跑，我要讓你喝癩蛤蟆的尿。

' I3 g8 I& Y: M0 Q1 e　　我立馬跑到我的機床邊，將藏在油盆里的癩蛤蟆抓出來，放在小海子吃飯的搪瓷盆里。哈哈，這只癩蛤蟆被我養得又肥又大，放在搪瓷盆里，正好裝了滿滿的一盆，然后再拿一個裝珩磨輪的紙盒子壓在搪瓷盆上。癩蛤蟆則呆在里面一動也不動，過了一會兒，癩蛤蟆呆在里面憋得似乎有點吃不消了，于是四腳便在盆子里不停的劃動著，其腳趾與盆子摩擦發出沙沙的響聲。漸漸的將蓋在盆口上的珩磨包裝盒也頂了起來。又過了兩分鐘的時間，蓋在盆口上的紙盒子便被癩蛤蟆一下子頂掉了，癩蛤蟆從盆子里迅速爬出來，啪的一下，從一米高的工具柜上摔下來，四腳朝天的落在車間的水磨石地板上。然后又很快將自己的身子翻過來，慢慢的爬走了。

　　早上六點過，小海子便早早的來到了廠里，廠部食堂早上供應稀飯。小海子去車間拿了自己的碗筷來到食堂打早飯吃，等到小海吃過早飯，洗好碗筷之后，我們幾個人看到小海子的那幅得意之相，便個個笑得直不起腰，我問小海子道，“小海子，今天早上食堂的早飯吃得香嗎？”小海子則不明就里，立馬瞪大了一雙咕嚕眼，傻傻的看著我們幾個說，“怎么不香啊！那剛出鍋的炒咸菜好吃得很呢．．．．．”

2 `/ l% ?  N9 {　　事后小海子終于知道了，哈哈，他只感覺到自己早上吃下去的東西在胃里翻江倒海，如同成千上萬條的蛔蟲在腸道里游動。小海子難過極了，便張開嘴巴哇！哇！哇！的干嘔起來，中途曾試圖吐了很多次，但都沒能吐出來。車間的同事看到小海子這幅模樣，也個個笑得前仰后合，眼淚流出來。大家都紛紛笑著說，“嗯哼！你這個咬雞狐貍如今卻被抱母雞啄瞎了眼睛，活該！”小海子在眾人的嬉笑聲中，自討沒趣，便灰溜溜的走開了。事后，這小海子只要一見到我，便怒目圓睜，嘴里還一直小聲嘀咕著。哈哈，他一定在說，“我這個村子周邊出了名的大厭蛋，如今怎么會栽在你的手上了呢？看來我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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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我的這次的“懲罰”之后，小海子也比先前老實了很多，此后車間里便再也沒有人敢去踢我的工具柜，砸我的碗了。媽的，這個逼伢子從表面上看，他年紀小小的，還ＴＭＤ，一臉的孩子的相，可其所做出的一些事卻是我們一般人所想不到的。遇到這樣的人，就得給他一點顏色看看。車間的女同事看到我親手抓起一只癩蛤蟆時，則個個嚇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紛紛叫起來說，“你這個家伙膽子黑天，癩蛤蟆你也敢逮，你難道不怕你身上今后也會長出一層癩皮嗎．．．．．．”哈哈，其實她們都不懂得科學，癩蛤蟆身上的包塊里是含有大量的蟾酥，其具有巨毒，號稱中藥當中的五毒之一。但你只要不把它弄破，還是不會傷人的。呵呵，民間的這些說法都是子虛烏有，也無半點科學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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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w1 G  a# M, f　　對于那些齷齪之人就得使出齷齪的法子去整他，讓他嘗嘗我的厲害性，同時也教會了他，做人一定以誠信為本，做缺德鬼的人始終是沒什么好下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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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鏈機

一直很喜歡看楊老師的文章。

楊善梅

小鏈機 發表于 2015-10-25 22:28
一直很喜歡看楊老師的文章。

呵呵，我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在論壇一發表文字了。

機械——菜鳥

對待這種人絕不手軟

楊善梅

機械——菜鳥 發表于 2015-10-25 22:46
: }4 K( h' p' S; V2 v$ W$ \對待這種人絕不手軟

當年在我那這一類的人，還是大有人在的。

子云繩業

你壞
俺比你更壞
6 n; O5 ~  _+ F, Q8 {3 J) }不然鎮不住

楊善梅

子云繩業 發表于 2015-10-25 22:53
你壞
俺比你更壞
不然鎮不住

是的，當年的我也只能采用此種方式來對付他了。

張聾子

碗里放蛤蟆以后不是有水腥味嗎？

火車司機1667

學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