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未來第一站 于 2019-2-11 10:3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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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建今年應該26歲,已經在西安中興終端科技有限公司工作了三年。三年時間內,他從一名最基礎的流水線操作工晉升為技術科的軟件測試員,期間還管過一個近30人的團隊。從他的言談舉止中,已經顯露出歷經社會閱歷的老練。 他出生并成長在西安市長安區的一個小鄉鎮上。這里位于長安區境內西南部,距離西安市區18公里。由于距離市區不遠,受益西安市發展的溢出效應,村民們打工方便,普遍都家境不錯。近幾年,這里的村道都修成了水泥板路,買車,甚至在縣城買房(近1萬/平)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一 2014年6月份,張建從西安市一所大專學校的機械加工系畢業。在畢業之前,他曾經去過對口專業的工廠實習,負責簡單的拋光機操作,剛去實習,他就發現車間內粉塵很大,于是不到十天就決定辭職。畢業時,他跟著幾個同期同學一起去深圳闖蕩,在一家戶外電纜公司做接線的工作。 在深圳打工,他一月可賺5000塊,“比想要的都多”。但張建現在回憶起這段日子,最鮮明的印象是“深圳天空特別藍”,此外便是打工生活的枯燥乏味以及身在異鄉的孤獨感。 工廠在深圳的偏遠鄉鎮地區,提供八人一間的住宿,但是從沒住滿過。工作時間長,半年時間一共只休五天假。在深圳他逛過歡樂谷、華僑城、世界之窗這些景點,但是現在已經對這些沒多大印象了。有一次生病請假工廠不批,同去的幾個伙伴也已都離開了,他感覺“特別糟糕”。 “在那邊發展潛力可以,有人干了一年半,月薪就到一萬,肯定比在西安高很多,但是對那里沒有歸屬感。”他頓了一下,又接著說,“不過當初去深圳也是想著逛一圈,沒有想長期發展的,飲食和氣候都不太習慣。” 在深圳待了不足半年后,他回到西安,并很快找到了在一份在中興終端廠做流水線操作工的工作。這份工作也是迄今為止,干的時間最長的一份工作。 長安區是西安市的科教重地,知名的西北工業大學、陜西省師范大學和西安電子科技大學的新校區皆坐落在此。全區在校師生達到34萬人,而截至2017年的全區常住人口不過101萬人。依靠深厚的科教資源,近幾年這里開始發展通信產業,引進了包括三星、中興在內的公司投資建廠。 2009年,張建所在的鄉鎮落戶了一個大項目——西安市長安區和高新區將在這里共建500億的長安通訊產業園,中興通訊率先入駐。到2015年5月份,中興終端廠正式建成量產,開始對外招工。新工廠對人員的需求量巨大,張建很快就進廠開始上班。 二 中興終端廠生產的主要產品是手機。對張建這樣的流水操作工,薪水最初只3000多塊,并不算高。張建選擇到這里工作最主要的考慮是離家近——從工廠宿舍到他鄉村的家中,乘公交車不到半個小時。 張建所在的組裝段負責將單板組裝成整機,流程包括焊接麥克、喇叭,裝電池、固定螺絲等等。兩個班日夜輪換負責一條產線,一條產線的標準產量為3000部/天。在組裝段,一個班的滿配是30人。正常情況下,產線上午8點半開線,中午有一小時吃飯和休息時間,下午6點下班。 但是在產線,正常下班的情況基本不存在。張建說,一直到2016年底,下班時間基本都到8點半。如果不順利,晚上做到9、10點也是可能的。 雖然薪水不高,但張建最初挺滿意這份工作。在中興終端前半年內,他從普通操作工晉升到多能工(類似副班長的職位),再晉升到管近三十人的班長。具體的工作內容也從在流水線上焊接、固定螺絲等變成負責與其他部門協調物料問題、解決生產現場的突發情況,甚至包括疏導員工的情緒。 “管二十多個人挺簡單的。”出乎我的意料,張建說,“我基本不用干具體的活,每天把人和事協調好,告訴他們什么時間該干什么事就好了。” 張建有自己的一套管理思路。“人都是群居動物,三十個人中肯定有四五個小圈子,這個小圈子里總有一個人比較有威信,有什么事情我跟這幾個人說一下,再讓他們傳達就好。所以我只需要跟這幾個處好就行。” 他也學會了給員工“畫大餅”、“灌雞湯”。張建手下年紀最小的操作工只21歲,他充分理解員工在工作中的情緒。“流水線上整天就那幾個動作,很單調,干著容易煩躁,再加上工資不理想,管理環境不好。在工作上會確實會消極怠工,或者有其他情緒。” 那出現問題怎么解決?張建狡黠地笑了,“類似馬云的心靈雞湯各種灌啊。要離職的,就說公司和手機行業發展前景,或者有合適機會推薦帶班(升職),其他情緒就去吃飯喝酒,搞搞團建。” 下班或放假的時候,張建一般會跟朋友打臺球,約吃飯,或者閑聊。他覺得在西安的日子比在深圳要開心很多,因為“朋友都在這里,工作生活上有什么問題,大家喝酒交流一下,就很容易開心。” 但在產線,升到班長,對普通員工來說就算到頭。張建覺得這份工作干不長久,正好公司的技術部在2017年開始內部招聘,抱著“掌握一門手藝”的想法,他順利調崗到技術部,開始做軟件測試工作,薪水也提高到4000塊。 三 但這份穩定的職業卻在去年4月嘎然而止。 2018年4月份,突如其來的制裁讓中興陷入停擺。中興終端從4月份開始停工,一直到7月份才逐漸恢復生產。產線員工修了三個月假,張健每月只到公司值班兩天。即使復工后,他感覺產量也比之前明顯要少得多,原來一個月包括主板和整機,產量在130臺左右,現在一月只有六七十萬臺。“這半年放假也很多,基本每個星期都雙休,比以前假期多一倍。” 除了減產外,一個更重要的信號是,公司已經沒有新機型試產了,這意味著之后的生產訂單會越來越少。關于公司或被整體出售的傳言開始在員工之間流傳。到11月份,張建所在的中興終端開始裁員,對技術工,裁員可以拿到N+1的補償,張建算了下,如果被裁,自己可拿到兩萬多賠償,這對于月薪4000塊的他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雖然通信行業在西安前景不錯,但是受限于學歷(普遍要求本科畢業),張建覺得自己也很難找到好工作。現在他的計劃是,拿到裁員補償后,跟朋友合伙在西安郊區的特色小鎮開一個菜鳥驛站。 張建已經做過調研,開一個菜鳥驛站,包括門面房租金、加盟費、給快遞公司的押金,啟動資金需要10萬元左右,與朋友合伙一個人出5萬。菜鳥驛站開之后,店里開始有流水,只要一個人打理店里的事,另外一個人還可以繼續做其他事情。但這個計劃目前遭遇的一個困難是,小鎮的人流量沒有起來,小鎮附近的商鋪入駐率也還很低。 工作三年多,張建沒有存錢的習慣。每月給父母留一千多,剩下的錢基本都用于應酬或者買時髦的消費品。張建告訴我,他買的卡西歐手表售價2000多元,他還準備還完信用卡,再換一個更貴的手表。對于存錢,他也沒有明確的規劃,“錢要靠開源節流,主要是開源,錢不是攢出來的。” 在這個距離北京上千公里的小鄉鎮上,互聯網等新經濟的熱度也影響著小鎮里不安分的青年們。張建告訴我,他的一個朋友,搞過民宿經營,折騰過小程序創業,人稱“xx村馬云”。而張建自己,除了打算做菜鳥驛站外,還準備利用空閑時間開“貨拉拉”(一個同城貨運平臺),賺點外快。 在我們交談的近兩個小時里,張建對我在北京的生活也表示感興趣。他問我,在北京的大學生畢業后是不是都住地下室或者群租房?我說剛開始確實比較普遍。他點了點頭。 雖然下一份工作還沒著落,但他看起來對未來并不焦慮。 ! }/ _7 k4 x/ ?; k$ I: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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