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西部的北萊茵-威斯特法倫州的鄉村路邊,居住著一位名叫諾伯特•羅爾(Norbert Leurs)的農夫。36歲的他為人和藹,雙手長滿了老繭,有兩個年幼的孩子。直到最近,他都在從事著平淡的行當:種馬鈴薯和養豬。不過他的最新業務卻表明歐洲最大的經濟體在能源政策上做出了非同尋常的轉變。2003年,一家小型風能公司在羅爾斯的一塊土豆田里豎起了一座70米高的風機。在點綴于德國鄉間的數百個風電場中,有大約22000個這樣的風機。羅爾斯可以得到6%的電力銷售收入,每年大約9500美元。他正考慮再多增加2到3個風機,每個都相當于第一個風機的2倍高。
從這些風機獲得的收益與他在太陽能電池板中賺到的比還不算多。在2005年,羅爾斯得知政府正要求地方電力部門高價購買屋頂太陽能。于是他貸了款,在接下來的7年內逐步為他的豬圈、谷倉和房屋都覆蓋上了太陽能電池板——也不管經常陰天以及屋頂朝向并不都很理想。他從最終安裝好的690千瓦的電池板上每年可以賺到280000美元,而且預計在償清貸款后可以獲得超過200萬美元的收入。
羅爾斯這樣的故事可以幫助解釋,為何在2011年,德國來自于可再生能源的發電量占據總發電量的比例能從2010年的6%上升到20%。德國保證風能、太陽能、生物質能以及水電的高價格,把成本轉移到電價上。像羅爾斯這樣的參與者和建造他的風機的小能源公司采用的是現成的技術并且可以確保收益。對于他們來說,綠色是相當容易實現的。
但接下來就沒那么容易了,德國政府在2010年宣布將要實施被稱為Energiewende的計劃,這是一次能源政策的轉變,或者說是一場能源革命。這次由化石能源到可再生能源的轉換是一個重工業國家所進行過的最具野心的嘗試:其目標是到2020年要把溫室氣體排放量在1990年的基礎上削減40%,到本世紀中葉削減80%。這個目標相當具有挑戰性,但考慮到德國已經有20%的電力是來自于幾乎完全不產生溫室氣體的核能,要實現就容易了一些。而到了去年,為了應對公眾對于海嘯后日本福島核事故的擔憂,總理安格拉•默克爾(Angela Merkel)下令立刻關閉了德國最老的8座核電站。在幾個月后,政府完成了一個方案,將在2022年前關閉剩余的9座。現在,Energiewende也包括了離棄德國最主要的低碳電力來源。
德國已將自身置于一場會在嚴重依賴德國經濟力量的全歐洲引發巨大反響的宏大能源試驗中。這個國家必須在降低能耗的同時,付出巨大而難以估量的代價,以前所未有的規模來開發和應用可再生能源技術。這些都要在工業不受到損傷的前提下進行,而工業依賴的是價格合理且穩定可靠的能源。“從某種意義上說,Energiewende是一個沒有技術解決方案支持的政治主張,”通用電氣能源集團德國公司的首席執行官斯蒂芬•萊梅特(Stephan Reimelt)說,“德國正強迫自己進行革新,這導致了一座規模前所未有的巨型工業試驗室的出現。我們必須嘗試多種不同的技術來達到目標。”
德國能源工業的主要企業正同時采用數種策略。為了取代核能,它們競相在遠離德國海岸的北海中建設巨大的風電場;并且正在計劃建造把電力輸送到德國工業區的新輸電設施。與此同時,西門子、通用電氣和RWE這幾個德國最大的電力供應商,正在尋找讓工廠在風能和太陽能出現斷檔時保持正常運作的方法。他們正在尋找廉價、大規模的儲能形式,并且希望計算機可以智能協調可能多達數百萬個的分布式電源。
德國羅斯托克北海港口附近的船塢。西門子正建造一個巨大的平臺,管理遠離岸邊的風電場發電的設備將會安放在這個平臺上。
對這一轉變成本的估算分歧很大,部分取決于新技術的采用有多迅速,以及它們價格的下降有多快。不同的經濟智庫預測德國在未來8年內大約會在基礎設施擴建以及政府補貼上花費1250到2500億美元——相當于德國2011年GDP的3.5%到7%。
德國已經為此付出了顯著的成本,每月的電費額外多了15%的可再生能源附加費(重工業用電除外)。自從8個核電站關閉后批發電價上升了大約10%。德國電網前所未有的緊張。而且,諷刺的是,Energiewende的目標是削減溫室氣體排放,而關閉核電站的決定卻增強了對燃煤電廠的依賴。
雖然花費巨資,但德國也可以從其宏大的試驗中獲得巨大的利益。在過去的數十年中,德國不僅開發了風能和太陽能,也有些不太引人注目的能源技術,例如管理軟件和高效的工業流程。據柏林自由大學環境策略研究中心主任米蘭達•西羅斯(Miranda Schreurs)稱,合起來考慮,這些“綠色”技術已經創造出價值120億美元的出口產業,而且有潛力進一步增長。政府的政策可以為新技術的發展與應用提供進一步的激勵。“這是從中獲益的訣竅,”西羅斯說,“從長遠看來,德國的競爭之道是成為最為節能和節約資源的市場,并且在這個過程中擴大出口市場。”
如果德國能夠成功實現轉變,那么它將為其他工業國家提供可行的藍圖,這些國家也正面臨著能源消費轉型的壓力。“人們正密切關注Energiwende,如果它能在德國實現,那就為其他國家樹立了一個樣板。” RWE的首席經濟學家格雷厄姆•威爾(Graham Weale)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