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屬于被放逐的那拔人,那一拔人,包括了來自北京,上海,天津,南京,還有四川老綿陽工廠的職工子第,那拔人,現在早已各奔東西了,有返城指標的上海知青,大多都已經離開,留下的多是在上海已經舉目無親的,或是還留戀著黔山秀水的那片秀色,在此終老;回北京的也不在少數,大多是家里有點背景,托著關系終又在流放N年后又恢復了皇城根兒子民的榮譽;還有四川老綿陽的,長輩的就不說了,我一失散多年的同桌,后聽廠里人說,現在南京長虹辦事處做了老大,早已初為人婦,把父母接走了。有點兒本事的,下海的下海,經商的經商,我的幾個北京哥們兒,至今仍和我還并肩戰斗在珠江三角這個危機四伏的地方,當夜幕降臨時,把酒當歌,遙望遠方,仿佛一切都如昨天一樣,我的生活,不曾走遠。。。那是我記憶最深和我深深懷念的地方,在那里度過了我的童年和青年時代。小時候,每當春天來臨的時候,平房下面那片梨樹林梨花雪白盛開,白白的一片,帶著花香,那是我至今看到過的最美麗的梨花。夏天的時候,放學后偷偷的幾個小伙伴跑到松樹包下面的小河里游泳,抓螃蟹,被父親知道后也少不了一頓巴掌。有時候會約幾個同學一起爬學校后面的白巖角,一般都是沿學校后面的松林小路從白巖角山后上山,雖然正面也能爬上去,但是快到山頂的時候有一段陡峭的地方非常危險,但那時候好象也不知道什么是危險,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有點后怕。站在白巖角山頂一攬眾山小,遠遠的可以看到兄弟廠504,還有農校、黨校,山下的稻田象一幅美麗的油畫又象一幅美麗的地圖。以下是記憶中的二三事。。。
露天電影 “今天晚上8點鐘在燈光球場放映電影,國產戰斗片地雷戰、渡江偵察記,歡迎同志們前往觀看”,每當聽到廣播播報放電影的時候心情都非常激動,有的人甚至中午就占好了“有利地形”,一般都是在燈光球場用粉筆畫一塊方塊,里面寫上“有人”,或者搬幾塊石頭或者空心磚就算占好了地方,有時候為爭地盤還時有發生“戰斗”。那時候電視還沒有那么普及,看露天電影算是唯一的視覺享受,看電影的人非常多,整個廣場黑壓壓的一片,甚為壯觀。“跑片”可能是那時候露天電影的專用詞,那時候一般都是放兩部電影,和504交叉播放,廠里會派一輛卡車兩個廠來回跑,我們會爬到卡車上跟車來回跑,那時候也是一種樂趣。有時候電影放到一半下起了大雨,成群的人朝臺階上的大食堂跑,亂哄哄的,凳子的碰撞聲和找人的呼叫聲混成一片,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為了看一部電影,為了占有一個好的位置,竟然不顧一切。電影的內容經常是我們小孩子第二天上學時候議論最多的內容,下課的時候聚在一起談論模仿電影中的鏡頭,電影中經典的臺詞至今都還記憶猶新。現在回想起來,那樣的感受以后再也不會有了。
神秘地名“魚塘邊兒”
“魚塘邊兒”這個聽起來不是地名的地名是112的“市”中心,外來的人都覺得這個名字很迷惑,因為在112你根本找不到魚塘,那只是建廠早期的時候挖了個大魚塘,但后來填了起來改成了運輸隊,找不到一點魚塘的痕跡了,但名字卻一直留了下來。魚塘邊兒是112最繁華的地方,商店、銀行、醫務室、菜場、車隊都集中在那地方,也是112的“大十字交通要道”。附近有個農民一個自發的小集貿菜場,父母下班的時候都會去那里買菜,在那周圍還聚集了好幾家廠里私人開的小商店和米粉店,平常需要買的生活用品應有聚全,在那個時候還算是非常的”繁華“。最近在網上看到112魚塘邊兒的照片,門庭稀落、雜草叢生、一片荒涼,早已沒有了當初的繁華。
趕集
在112附近4-5公里有個叫邦水的地方,那時候叫栗木公社,星期天的時候經常跟父母去趕集,112的人叫去趕邦水,從112到邦水的路上兩有個很奇特的小山,形狀象兩個饅頭緊緊的挨在一起,人們稱之為“奶頭山”,雖然山不大,但也是112的一景,從都勻坐車回112,看到“奶頭山”就說明馬上就要到家了。小時候跟著父母去趕邦水趕集也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走幾公里的路可能就是為了能夠得到一塊一毛錢就能買到的米花糖,雖然現在超市也有賣類似于那種米花糖的,但吃起來完全沒有小時候那種美味。我都忘記邦水那時候叫"栗木"公社,只記得公社書記的崽(同學)叫王老揪,初中畢業后去都勻當了"勻稱四虎",后來沒曉得遭捉沒得,記得80年代的都勻,痞子爛崽象是城市英雄一樣,112那時候比較出名的爛崽記得好象有廖紅文\李一勝/李龍/周貴兵...幾個,其中李龍是我的北京老鄉,后因在貴州都勻把人給捅了,據說是為了一個女人犯了混,最后給法院判了死刑,他的父母現在還在北京,每當想起此事,便老淚縱橫。
樂隊、舞會、大食堂
說起112的樂隊在那個時候還是小有點名氣的,都是一幫北京純爺們兒,隊長大家都叫他鳳老三,吹單簧管,也叫黑管。電子琴王金龍,架子鼓王海鋒,那鼓打的真不錯,小號邵老四,吉他手王金新,其他的樂器還有老雞、老狗幾個人。我二舅是拉小提琴的,人叫老段。雖然不是專業樂隊,但演奏的歌曲還是有聲有色的,這股搖滾新勢力一度甚至影響到了整個湘黔周邊地區,由于母親是湖南人,所以在當時的鼓勵下,這支還略顯清澀的樂隊便通過我母親的牽線來到了位于貴州與湖南邊境的一個小縣城--新晃去做了演出,同去還有一個北京女孩兒,大眼睛,挺水靈的,凹凸有致的身材,在樂隊里是任主唱,全名記不起來了,但隊里的每個人都叫她小柯。我那時還小,但已略懂五音了,在那個浮燥的年代,一大批如《站臺》,《等等》,《一無所有》這些歌曲頓時在那個不起眼的小縣城像炸開了鍋似的沸騰起來,我的嘴里也習慣性的哼著如“我的心在等待,永遠在等待。。”就如賈章柯導演的《站臺》一樣,喇叭褲、燙頭和流行音樂,八十年代的生活象一塊大石頭壓在心頭,真像是在回憶一個仍在生活與歌唱中進行抉擇的世界。在飄蕩的青春,在112,在湖南那個不起眼的湘西小縣城,從此便有了這種千絲萬縷的關系,記得當時在那個縣城里的混混還為了這位北京姑娘小柯而沖冠一怒為紅顏,不許任何的其它人來騷擾,好像此花只為他而開,每一次的演出,不時的會有一些人來滋事,鬧場,都被這位地頭大哥給擋了回去,樂隊里的人,包括我的母親都是很感激他的仗義之情的,當然,心里也都跟明鏡似的,這都是沖著人小柯呢。后來,這位大哥還被樂隊帶回來了貴州都勻112,在那里生活了一些個日子,是我的北京老鄉李龍大哥接見的,在此便稱做是《雙雄會》吧,大有相見恨晚之意,相談甚歡,自那以后我才知道那位大哥本姓姚,因處于湘西,這讓我聯想到了《烏龍山繳匪記》里的那個田大榜,其真實歷史人物應該叫姚大榜,在解放后就是在新晃那個縣城被公審的。我不知二者有何干系,但姚大哥身上的匪氣我是看得見的,為了追小柯,不遠千里,支身一人來到我們軍工廠的腹地,此君也算是性情中人了,不過最后也是不了了知,小柯結婚了,嫁給了貴州當地人,樂隊里的幾個,包括我二舅,因為母親的關系,還有在湖南演出時留戀于湘妹子的多情,后都調到了湖南的地方單位,他們,應該是離廠比較早的一拔人。
在若干年后,我在來到那個小縣城時,也時常會看到那位曾經的姚大哥,雖然過氣了,但面兒還在,記得有一次幾個吸粉兒的問我要錢,都被他擋了回去,還時不時的跟我回想過去的那些個事兒,還問過小柯,我說一切都安好,大家都很好。大哥很平靜,平靜的在任何時候都顯得很理解那些悄然而來的變化,這種態度非常令人感動,但他仍然會被這些變化所淹沒。
唯一不變的是每個周末在大食堂廠里定期舉辦舞會,跳舞的人很多,有時候附近黨校和504廠的人也會過來跳舞,每個周六的晚上,大食堂就成了歌舞的海洋,在那生活枯燥的年代也算是給生活增添了一些樂趣。記得那時候很流行一種叫“鴨子舞”,和“霹靂舞”的,特別是鴨子舞,跳起來還真有點象鴨子的味道,如果現在再有人跳那種舞就會被人們看作另類了。那時候廠里的效益還算不錯,各類文體活動舉辦的都比較好,在整個083企業里應該也算非常不錯的了。多少年后,再回想起112的樂隊、舞會那只能是記憶中美好的一部分了。
技校
在我在稍大以后,便知道了所有的083企業有一個統一學一技之長的地方,就叫技校,在我印象里,除我們廠外,還有504,305,306,883,113,116,506這些個單位,大凡是高中畢業以后考不起大學的,便都送這兒來,美其名為是“接過工人階級的槍”里面分了很多工種,有車工,洗工,模具設計,創工等等,校址是在113,東北人的據點兒,逢星期一,一直到星期五,那個地方聚焦了來自各個廠礦的“精英”份子,有操東北話的,有操北京兒話音的,也有娘娘氣息的上海小男人,還有一幫子四川人,您還別說,地盤的意識特嚴重,也都有著自己的“廠情”,別管在廠里你和我關系怎么怎么不好,到了外面,竟像是協調好了的一致對外的,我們廠的李龍就是個典型兒,上次有一廠里人被外廠人欺負了,結果是李龍拉了一卡車人直接殺將過去,這樣的事,在那個年代,屢見不鮮,我也經常去技校玩,那時,經常會有大一級的哥哥姐姐輩罩著我,所以也不會生事,我認的第一個姐,就是從那時開始的,是來自113廠的一個東北的大姐姐,其實那時也是極不情愿的,都是旁邊的人搓合著,那姐姐到是挺豪爽的,很會照顧我,每次去113玩,她都把我當小第第般照看著,讓身旁的人好不一陣眼紅,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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