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里斗

楊善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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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0 n$ e0 B& K　　二零零四年的二月，廠里正在上馬一個紅沖車間，老板買了兩臺十噸的小壓力機，一臺１６０噸的大壓力機，兩臺空氣錘，其中兩臺小壓力機是全新揚力牌的。大的壓力機是從二手市場上淘來的，好像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出的，機床的標牌上還印有毛主席語錄，“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機床床身的最上方，還鑄有重，精，稀，幾個大的凸起字體。

　　老板把院子邊的小廟拆掉，蓋上了四間大廠房用于打毛坯。廠房的大門口則建了兩個可以移動的簡易爐，廠房的東頭屋檐下安放著一臺下料機，專門用來速斷圓鋼。廠里的老胡理所當然的，便當上了紅沖車間的車間主任，負責做沖模及沖頭的加工與設計。混世的立馬回老家把他的堂弟請過來負責大壓力機的調試與更換模具工作。老板則從余姚請了一個紅沖老師傅，負責毛坯的質量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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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月之后，廠里的紅沖車間正式投產了。呵呵，飛達終于可以自己家打毛坯了。但模具卻經常損壞，往往是做了一付新的模具裝上去打不了多少毛坯就被打得裂開了。老板急眼了，逐趕忙打電話請混世的過來幫著一起想辦法，找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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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又是好酒又是好菜的招待他，等到酒足飯飽之后，混世的老婆則是從宗漢鎮早早趕過來，叫嚷著把他帶回家。呵呵，老板落得個自討沒趣，酒桌上的混世的始終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只得灰溜溜的跟著老婆乖乖的回家了。

" j4 Y3 N0 N: I& T( W# U* ^5 O　　到了家中之后，混世的覺得很對不起老板，于是便打電話給老板，叫老板安排我于第二天下午下班時間務必要去他家一趟。他說，他要送給我一本《金屬加工工藝學》。呵呵，第二天我如期趕到了混世的家里。此時，他正在自家的電腦上練習CAD，我悄悄走進了他的出租屋，站在他身后，看他在電腦上畫圖畫得很專心，因此也并沒有急于發出聲音去驚動他。他中途也曾幾次抬頭看了看我，但始終沒有提及送書給我的事，只是叫我先行去路口的小店幫他買一包玉溪牌香煙。呵呵，這買香煙的錢自然便是我自掏腰包了。等我把香焑遞到他手上之后，他便迅速掏出火機點燃一根，叼在嘴上煙狂吸了一口。那一口深深的吸下去之后，整根煙卷的三分之一瞬間變成了灰白色的煙灰，掛在上面很長很長的，然后吞下肚子約么半分鐘之后，才緩慢的吐出一個很大很大的煙圈來。看起來似乎是有好多天沒有抽過煙，正好借助這個機會痛痛快快的過了一把煙癮罷了。混世的又在電腦邊坐了一會，等嘴上的煙卷完全抽完了，才起身翻箱倒柜的找書。他找啊找，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得到，于是就拿起桌邊的一支圓珠筆，順手從桌子下邊拿出了一張A4紙，平鋪在桌面上，然后在紙上面一行一行的，用手寫了近半張紙（大約只有二十幾行的樣子）的文字，寫完對折起來遞給我，笑著對我說，“這個就是技術的密集，明天你拿到廠里就可以混老板的飯吃了。”我很高興，如獲至寶的拿在手上，并緊緊的攥在手心里，生怕弄丟了。當我正打算離開他家的時候，不想這混世的老婆從外邊剛好買菜回來。她見到我之后，把臉往下一沉，便要我立馬交出那份絕密文件。我連忙解釋說我沒有拿……她則兩眼一瞪，快步走過來,上前一把揪住了我的上衣領口，不讓我走。隨后便開始動手搜我的身，無奈，我只好乖乖交出那張紙，于是她一把拽過去便當場撕得粉碎。口中還罵罵列列的道，“這個技術是我老公的，你憑什么要拿走。就你是付鳥樣子，你是沒有資格跟我老公學技術的。”哎，我當晚挨了混世老婆一通臭罵之后，只好低著頭深一腳淺一腳的離開混世的家。好在第二天老板似乎也把這件事情給徹　底忘掉了，故一直也沒有向我提起過，因此也就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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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8 P' Z" ]) M9 C　　現如今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很多年的時間，但我每每想到這件事情時，便感到特別的揪心。當年你混世的不就是走了一個“狗屎運”么，呵呵，你在三二九國道旁邊撿到一臺從貨車上掉下來，新的沒開箱的聯想電腦主機嘛。你他媽的當時還不會使用，無奈，只好將撿來電腦主機以最便宜的價格賣給附近一所電腦學校的老師。是那所電腦學校的老師免費教會你打五筆，手把手的教會了你上網和CAD制圖，你這家伙在我們面前，還有什么資格好拽的。我真的想不通，這人分明是狗頭上頂不得四兩茶。

/ `6 ]' S5 _7 F. R9 q7 @3 V% F　　當時在老家的人，從來沒有跟混世打過交道的。第一次見到混世的都說他為人夠義氣，夠朋友，夠哥們。我真的沒想到這家伙卻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在他同事們的眼中，他就是一個典型的妻管嚴，都說他怕老婆怕得要命，每個月的工資均全數上交。ＮＭＡＤ，沒煙抽，沒酒喝，犒極了，便跑到飛達，找那些他曾經幫過忙的老鄉們鏟吃票喝。若是自己沒零花錢用了，則變著法子找我們借，五十不嫌少，一百不嫌多，并且還說好借好還，再借不難。可是等到他廠里發工資的時候，他的老婆卻已早早的等在廠里。他老婆對外說他老公沒有借過我們的錢，也不可能還我們錢，并且還說我們這些人都在誣陷她的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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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善梅

6 U# Q: x  V0 [7 |　　我暈死，我們那盡然還有這等吃生米剝生稻的王八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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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個年代，雖然是同一個地方走出來的老鄉，但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卻是那么的讓人無法琢磨。同伙之間相互挖墻腳也是常有的事，同伴之間最看不起的就是我們這些搞技術的人。他們始終認為技術本來就是大家共有的東西，你個人就是不能據為己有。他們總是認為有技術就得無私的奉獻出來，只有這樣的同志才算是好同志。他們可以回家無條件的把他們家那些原本是在老家種地的七大姨八大舅們，都統統叫過來跟著我的后面學技術。這些人本來都是在老家種地的農民，有的還黑字不識一個。呵呵，他們這幫人跟著我后面做過一陣子之后，終于學會了一點點簡單的機床操作技術。于是混世的認為時機已成熟，便帶著他們跑到別的地方另找工作，并且在與別的老板準備面試之前，那個混世的則提前在老板面前，把他的人刻意包裝成一個做了很多年機加工的老師傅，試圖在外行的老板面前蒙混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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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Y) ~* I' g6 z! T9 l3 `　　我當年就曾經親歷過一起似類的事情，我清楚的記得，當年那個混世的過完年之后，便從老家把他的一個高中同學趙某帶過來，硬塞到飛達，說是跟我后面學齒輪加工技術。據混世的說這個人還是八七屆全椒中學的高才生呢，可就是每次高考都是發輝不正常，因此每次考試都名落孫山，后邊也連續考了好幾年均沒能考得上，無奈只得回家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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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某來到慈溪之后，那個混世的對他說齒輪加工的技術很好學，最多只需要學半年時間便可以在車間當個滾齒小班長了。呵呵，此話說得趙某心里美滋滋的。可是當他到車間跟別的滾齒工后面做了一陣子之后，也并沒發現此人有什么過人之處。相反的卻老是發現他在機臺邊干活時丟三落四的，而且上下料的速度也跟不上別的滾齒工，因此引得當班的滾齒班長向老板娘頻頻告狀。呵呵，即便是這個鳥樣，但他還不忘在我面前不時的吹上個幾句。話說自己當年是班上的數學高才生，班上同學們的好多數學難題搞不定，都是他幫著一手去搞定的。他說依他現有的能力，齒輪計算中的那些公式則是根本難不倒他的。

　　于是他就每天跟前跟后的死纏我，非要叫我教他幾招。于是我就試探性的讓他計算在壓力角20度時，公法線的數值與切齒深度的比值，并讓他推導出壓力角20度時的漸開線函數值。哈哈，他當晚下班回去便把自己關在出租屋里。在接下來的幾天里，趙某每天晚上算啊算啊，一連好幾天的時間都在紙上寫啊畫啊，連著搞了七八個晚上也沒有能算出來。那個混的一看他實在是算不出來，于是也幫著他一起想辦法，但是兩人想破了腦袋也沒有能算得出來。哈哈，可見他們當年的數學功底是那么的爛，那么的差勁。

- A+ O" t0 N3 d3 B( }: U　　哈哈！幾天之后，那個混世下午下班之后又一次的來到飛達廠，硬說是我有意出難題來刻意難為他們。他怪笑著對我說，“我本意是想讓你教他技術，順便給他講解一點數學理論計算的，沒想到你卻一下子把他給送上了天，你這人做事也太缺德了吧”。說完這些話之后，混世的便一臉苦笑的離開了。

0 i! [! f3 `4 T( x% Q　　前一陣子那個混世的總是對我說，“技術這個東西沒那么神秘，完全可以干中學（邊做邊學）。可以今天是農民，還在地里干著農活。明天走上田埂，洗凈腳后跟上沾著的黃泥巴，便可直接走進工廠上班。在機臺上經過一天時間的摸索，后天便很快成為一個高級的磚家。呵呵，你看你，一直呆在工廠里做了那么多年的技術，如今又能管個屁用，你拿的工資，照樣還沒有咱們這些土磚家的高呢。呵呵，你還不老老實實的把自己所掌握的技術拿出來，如數教給他們，好讓他們能很快的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爭取能拿到高一點的工資，好讓他們的家庭盡快脫貧至富，這也算是你為家鄉父老應做的一份貢獻吧。“

　　ＮＭＡＤ，他的這些話說得我欲哭無淚。說白了，他當年之所以會在老板面前良心發現，特意叫老板開車原路返回到我的出租屋，破例叫我上了老板的車，其實他心里早就有所打算了，當我去了飛達之后，他老婆的兩個弟弟，他的老表，他的侄子，他的弟弟都紛紛從老家趕過來，均被他一手保送到飛達廠進行技術深造。因此我便成了他們的免費技術指導老師，平時對他們稍有不從的，他們便回去告我的狀或是直接向老板娘告我的狀，于是第二天的中午，那個混世的定會準時趕到廠里，對著我又是一頓狠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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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他們二十四小時的機修工，床子壞了一定要隨叫隨到，不得有半點拖延。用他們的話說，“你就是我們的廉價賺錢工具。”，他們可以在老板面前決定我的命運。因此我就得好好的為他們賣命。

　　這就是我當年在慈溪的直實寫照，欲知后事如何，請看我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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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茄西瓜

不容易啊

張聾子

兩臺10t小壓力機，一臺160t壓力機，兩臺空氣錘，沒建爐？后來呢？

齒輪2005

廠大鳥人多，我學徒時經常被別人當墊腳石，事干好了是鳥人的功勞，鳥人干壞的事是我的錯，我都不稀噠解釋，因為這種人的注定一輩子是條狗。

楊善梅

張聾子 發表于 2015-10-27 22:23
兩臺10t小壓力機，一臺160t壓力機，兩臺空氣錘，沒建爐？后來呢？

; o% V9 s" l; X8 Z建了兩個可以移動的簡易爐，專門燒廢的硫化油，氣味特別難聞！紅沖車間只做了兩年的時間，便以失敗而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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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善梅

齒輪2005 發表于 2015-10-27 22:25
7 p! z; R2 L" ^* b8 i廠大鳥人多，我學徒時經常被別人當墊腳石，事干好了是鳥人的功勞，鳥人干壞的事是我的錯，我都不稀噠解釋， ...

' ^0 L" g& G9 D; j- ~  l) c哎，當年的狗實在是太多了。

張聾子

楊善梅 發表于 2015-10-27 22:25
) b% i( W- R! f& ?建了兩個可以移動的簡易爐，專門燒廢的硫化油，氣味特別難聞！紅沖車間只做了兩年的時間，便以失敗而告終 ...

你上班的那個廠子不分老板、老板娘、還有那些頭兒咋都是牽親帶故的，七大姑八大姨，外邊又帶外，沒技術的也混進來了，這廠子能挺多久？

楊善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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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聾子 發表于 2015-10-27 22:35
你上班的那個廠子不分老板、老板娘、還有那些頭兒咋都是牽親帶故的，七大姑八大姨，外邊又帶外，沒技術的 ...

3 V2 U/ U' X, g" ]  m& p呵呵，這樣的廠子，在當年就是能存活下來，因為他做齒輪都是用在農機上的，精度要求很低，只要搭在一起能轉就行。那個老板在當地是個黑白通吃的，一般的事情，到了他的手上，沒有搞不定的。現在這家廠子還在做，只不過比當年稍微要好一點，現在他家的設備多了，有著好幾十臺滾齒機，盡做垃圾齒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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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善梅

張聾子 發表于 2015-10-27 22:35
8 C( k2 t- q4 u  H; _你上班的那個廠子不分老板、老板娘、還有那些頭兒咋都是牽親帶故的，七大姑八大姨，外邊又帶外，沒技術的 ...

沒有技術的，可以一邊干一邊學習，用混世當年的話說，“天底下沒有學不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