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六角車 于 2012-6-25 07:4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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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仔媽把孟劍鋒和于鋼讓到一間清凈的單間內(nèi),不等吩咐就去準(zhǔn)備酒菜,只一會工夫,雞鴨魚肉外帶一瓶劍南春酒就擺在桌面上,于鋼開玩笑地說:“村長夫人,上這么高檔的酒菜,就不怕我們付不起錢賴帳啊?”+ e% P/ l" ` z) r: k# U4 p5 b
肥仔媽笑咪咪地說:“像你們這么有技術(shù)的師傅,到那都會有豐盛的酒菜吃的。本來肥仔爸有事要去請教于師傅的,剛好你們來這,就省著再專門去請了。”9 ]8 p' o* J4 n7 d( A9 x
于鋼問:“什么事,怎么沒聽肥仔說過?”
# Q) _/ N* u! B3 q4 S “到時候就知道了,你們先喝吧,想要什么菜喊我。”% j1 T. ]; ~" p& R) J/ e; n
喝了幾杯酒后于鋼問:“孟師傅,為什么機(jī)加車間的生產(chǎn)一直搞不上去?”5 Q, B3 O- ?/ g0 Z5 t
孟劍鋒喝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說:“生產(chǎn)組織不力!唉,好的管理人員難找啊!”& m7 C$ k1 d- v" N
“對,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我到物色好了一個人。”6 R+ D% ~) Z. q" q# U$ W
“誰?”
" ^7 Q& P8 _- \: U3 X “就是孟師傅你!”
( N6 H( M+ p3 y8 L “我?”孟劍峰搖搖頭說:“這輩子清閑慣了,除了干好本份活啥都不想當(dāng)。在原廠幾次提拔我當(dāng)車間主任我都沒干。不是我拂你的面子,還是另請高明吧,我保證抬好轎!”
4 ~; Z, I7 u/ Y t* a4 d, ]6 D “這個轎恐怕不好抬吧?”
0 B, w. W5 a, F! u' I “為什么?”1 j8 f& \8 [0 B9 ^ m6 a) s0 \) O
“沒人頂替董主任。”
; x% f2 w5 U2 W 孟劍鋒愣了一下,嘆口氣說:“你是逼我啊?”3 N! a1 F+ C' N2 m; Y; f; P7 w
于鋼舉起酒杯說:“請將不如激將,孟師傅,咱們就說定了!”
$ C* b- g) F8 o; Y0 S n 孟劍鋒笑著說:“你年紀(jì)輕輕就如此有心計,將來必成大器!”" i0 U: H/ `3 h0 q
“孟師傅過獎了,對董主任那幫人你有什么看法?”
3 d# m3 F3 b8 `% Q2 I! j 孟劍鋒很自信地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那些人是不會鬧事的。只要公司生產(chǎn)出產(chǎn)品,有了訂單,工人就能多掙錢,這道理誰都明白,至于誰當(dāng)主任對他們并不重要。唉,內(nèi)地國營廠雖然優(yōu)越性不少,工資卻普遍偏低。來特區(qū)一趟,機(jī)會難得,只要能掙到錢,什么力都能出。等會我領(lǐng)你去一個地方看看,你也好對打工仔有個更全面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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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鋼和孟劍峰緩緩地走在河堤上,河邊涼風(fēng)習(xí)習(xí)。碼頭停靠著一艘運沙石的貨船,一些人忙忙碌碌地在跳板上穿梭般來去。岸上的砂石堆成了一座小山,汽車、拖拉機(jī)亮著大燈一趟趟地將沙石運往建筑工地。這的建筑工人多是晝夜不停,晚上涼爽,反倒比白天更忙些。兩人坐到河邊沙堆上,離兩人三十來米遠(yuǎn)處停靠著一艘石碴船,一伙人正在卸貨。一根扁擔(dān)兩只筐,每人只穿一條短褲,赤裸的肌膚閃著黑亮的光澤,好像一幅動態(tài)的油畫。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于鋼指著那人說: “是阿強(qiáng)!”% b4 b5 l1 U1 ]
孟劍鋒喊了聲:“阿強(qiáng),過來一下。”# l. w. [* Z, B' [; a2 W
阿強(qiáng)放下筐走到兩人面前很坦然地笑笑說:“于總,河邊的空氣可新鮮啦!”( u$ m n! |- @( L
阿強(qiáng)的身體并不強(qiáng)壯,對一名技術(shù)工人出來干這種重體力活,于鋼心中感到很不是個滋味,就用不悅的口氣說:“你明天還有精力干活嗎?”
3 U9 V3 h$ k2 C. l% O* y) E4 c1 N 阿強(qiáng)低聲說:“于總,我知道怎么樣輕松,可我想上大學(xué),去年高考差幾分沒考上,上公辦大學(xué)沒指望,民辦大學(xué)倒是能進(jìn),可收費太高了,家里供不起,只好出來打工掙錢。公司這陣沒多少話好干,一身力氣閑著不用豈不可惜,找點另活干總還能多掙幾個學(xué)費。”8 W3 V5 C8 Q' m" o# d2 P
于鋼輕聲說:“難道就不能找點技術(shù)含量高的活干?咱們公司雖說不上高科技,起碼也是高技術(shù),技術(shù)工人出來當(dāng)苦力,讓人看了心中不是個滋味!”0 V0 u8 I |4 _6 o( h2 |- G
阿強(qiáng)不以為然地說“于總來特區(qū)時間不長,還不太熟悉特區(qū)人的觀念。特區(qū)人只講究怎樣能多掙錢,不管是白領(lǐng)還是藍(lán)領(lǐng),有了錢人家才尊重你,咱們公司炒更的人不止我一個。”
' u" T& z y) H" p7 L4 G" S 聽到“炒更”二字,于鋼感到很新鮮,就問:“炒更是什么意思?”, C/ r( a8 u+ j% E
阿強(qiáng)撓撓后腦勺說:“這幾年特區(qū)發(fā)展速度放慢,許多工廠開工不足,打工的收入也受到影響,為了增加收入,有能力的人就利用空閑時間或晚上出去找活干。過去夜里計時不都說幾更天嗎,而這些人又多是干到三更半夜的,或許這就是炒更一詞的來歷。”2 B& l2 s' O$ s2 _ M& W
“這倒挺形象的。不過,這的老板要是認(rèn)真計較起來怎么辦?”3 n# B6 o$ Z0 W
“這的老板和內(nèi)地國營廠領(lǐng)導(dǎo)觀念不太一樣,打工仔只要不誤他的活,他才不管你業(yè)余時間干什么。內(nèi)地不是也有第二職業(yè)之說嗎!”
1 B- K* b& ~ c# s5 h. i “看來這倒是天下同一理了!”/ U" R2 Y- [# v. o5 Q
“于總,你和孟師傅坐吧,我得干活了。”( F/ ]( F- g! e" [4 ~7 g5 O
孟劍鋒說:“你看到了吧,特區(qū)打工仔寄回去的錢很讓人眼熱心跳,人們自然會認(rèn)為特區(qū)遍地皆黃金。至于打工仔們付出多少心血汗水就很少有人想到了。所以,只要有活給他們干,他們比當(dāng)年革命加拼命,拼命干革命的勁頭還足。我現(xiàn)在不擔(dān)心干不出活來,只擔(dān)心哪位韓經(jīng)理下個軟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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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 I1 i% y/ P! ` 于鋼回到住處見朗立欣正在伏案搞設(shè)計,走到身后看了眼圖紙,見不是公司內(nèi)部的活,就順口說:“郎部長也炒更啊?”
& h. }( h) f; G" j 朗立欣回頭笑笑說:“閑著沒事干也挺無聊的,幫別人設(shè)計一套模具。”
/ @6 m6 }9 |# n5 q “不會是白幫忙吧?”
. ?- _- n4 f C5 `- x$ k “嘿嘿,給幾個潤筆銀子,買幾包煙吸罷了。”見于鋼不信,就說:“咱們同住一間房,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也不瞞你。這一帶許多小老板為省錢,一般不專門雇傭技術(shù)人員,需要時臨時找人。他提要求,技術(shù)人員按要求設(shè)計,一手交圖紙,一手交錢,公平交易。我在這一帶打工時間長一些,認(rèn)得的小老板也多,要是感興趣幫你牽個線,也撈點外快。”2 a) p. \9 J* K% M0 z4 F/ `
“這是誰的活?”. m3 }! O5 J) K9 Y3 c7 _% ], ]& b
“何村長村中一家個體戶的,等我送圖紙時帶你去看看這的技術(shù)資料市場。哎喲,我差點忘了,何村長讓你星期天到他家去喝早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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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要他去總經(jīng)理辦公室去的通知,董主任心中不由得打起了小鼓。昨晚楊秋楓姐倆就襲擊于鋼的事,又合伙罵了他一頓。自從那晚差點被擒后,他一見到于鋼就有幾分怵。推開門見于鋼神情冷冷的讓他坐,就拉了把椅子坐到對面。他看了眼吉蓉,見她低頭按鍵盤打字,那靈活起落的手指似乎是在決定自己的命運,該不是撤職通知吧?會炒我的魷魚嗎?實在不行大鬧一場卷鋪蓋卷走人。唉,離了這那還有一千五的工資讓我掙喲?我這是干的啥事喲?韓易升你個老狐貍,害得老子好苦喲!
7 h, d7 P: D# g3 |3 o3 e% z “我想把你的工作重新安排一下。”% P& U# }: O3 f' _/ S! ]$ t" y
董主任哆嗦了一下,聲音沙啞的問:“安排我干什么?”0 Z1 v+ ~3 f" g( [2 q
于鋼看到董主任緊張的樣子,想到也得讓他嘗嘗蠻干的滋味,就說:“聽說董主任的鴛鴦腳在這一帶很有點名氣?”: E) T# H- [3 E8 w. _5 I! x$ z
董主任垂頭喪氣地說:“有什么用喲,只會壞事!”% I/ b0 O/ {0 r0 y* u# A( F
“董主任是個聰明人,被人當(dāng)搶使總不是聰明人干的事,你看你適合干什么工作?”
) U. ]2 k0 b, [% d( E) D+ h2 Y 董主任聽于鋼的口氣,飯碗是保住了,松了一口氣,對于鋼能給一條出路就有點兒感激,長嘆一口氣說:“于總經(jīng)理是知人善任的,我聽你安排!”+ j0 N. `# ?; o% R& h0 L
帶了頂高帽子,于鋼心軟了。也一大把年紀(jì)了,為了掙幾個錢背井離鄉(xiāng)的也不容易,何況又知錯了,就無心再戲弄他,改用溫和的口氣說:”公司保安隊要和縣保安總隊聯(lián)網(wǎng),需要一名專職隊長。我考慮了很久,只有你能勝任。待遇嗎,仍按中層對待,你看如何?”& h* v# @& h, {4 K
董主任愣了一下,起身雙手抱拳道:“兄弟,我老董認(rèn)清你了。今后我唯你的馬首是瞻!”5 l5 t* x. u- C2 F
“好了,你回去向孟劍鋒辦一下交接手續(xù),明天就要到位。”( L, C0 K5 Z; v1 ~8 `
董主任走出門,吉蓉抬頭問:“聽口氣你們好像交過手?”
! b, ~: K! B+ `: _ |' s# F/ J 于鋼微笑著說:“切磋切磋技藝而已。”% d& ^* y3 y: o3 L+ _- S7 G: Z6 M! f
吉蓉很干脆地說:“敢向公司總經(jīng)理動手,該炒他的魷魚!”+ C" X" D% u4 B; v
“何必呢,這回不就是人盡其才了嗎。”! `( ]. j- O: z6 X* X, t- r# `
“看不出你還有大將風(fēng)度!”* c5 ?( u& _" R. G( _
于鋼抱拳一揖道:“吉小姐過獎了!”1 |* M% R! B) f! B+ C& O% u! ]
吉蓉笑道:“你這個人真風(fēng)趣!給,這是董主任和孟劍鋒的任免通知,你批閱過了我送去復(fù)印下發(fā)。另外,我爸爸說,你來了已三個多月了,你答應(yīng)過寫工作報告給他的。”
- l4 l( \2 v6 L+ n5 d! S n" m 于鋼輕出了口氣說:“我不想寫了。”8 C' j A# z1 } v+ t# T) B
吉蓉?fù)?dān)心地問:“你沒把握嗎?”7 W1 ~$ r8 s# l. ~7 B4 O9 L
于鋼說:“對正規(guī)的工業(yè)生產(chǎn)你大概見的還不多。我這陣調(diào)兵遣將,整裝備戰(zhàn),就是為了來一次大決戰(zhàn)。當(dāng)然,要想必勝就得有充分的準(zhǔn)備。”
) E5 C/ f3 i- ^9 W6 q. j7 d “你那么有把握?”
' r+ \; b$ j8 [; v9 d 于鋼明白吉蓉是代表吉縣長來詢問的。從她的口氣看,吉縣長對他是既器重又擔(dān)心,頭回打交道這自然難免。同時他也清楚自己面臨的局面,這是自己人生一次背水之戰(zhàn),一定要弄它個大紅大紫才能立住腳,就用自信的口氣說:“這兩天鄧蕊就要帶著最后一批外協(xié)工裝返回,生產(chǎn)準(zhǔn)備工作已基本就緒,下個月我準(zhǔn)備先打個通關(guān),干出一百套產(chǎn)品作為工作報告交給吉縣長。”
& U) P, H4 G' M3 K! N2 s: i" K 吉蓉驚喜地說:“哇,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C2 E9 `( [: e; l* d
“吉縣長最近很忙嗎?”
: |, r) b4 N' h( Z/ I$ i “身體一直不太好,幾次想來公司看看都沒來成。聽說廖方這兩天身體也不太好,明天咱倆過去看看他好嗎?”( C. R' z; e: F2 ~# j' W: ?4 e( ]
于鋼吃了一驚,廖方吩咐過,他要去珠海談生意,這幾天不在家。吉蓉問時就說病了,卻沒想到吉蓉會提出來去看望,想了一會才說:“馬上要生產(chǎn)了,有一種材料貨還沒到,聽說是為了貨款的兌付方式在扯皮,你能不能想辦法解決一下?”
( b4 k& |( X5 J9 y; u' y 吉蓉說:“那個廠屬本縣管,我親自去一趟,想還會給點面子的。反正下個月就有產(chǎn)品了,就是欠款也很快能付給他們的。”
o* P: X( W/ p7 W0 n17 廖方接到麥爾登的電話后,和海珠商量了好一會,麥爾登單獨約會,準(zhǔn)是為了合資辦廠的事。美國人經(jīng)濟(jì)頭腦比較敏捷,一準(zhǔn)是發(fā)現(xiàn)了有利可圖的事。剛好海珠對廖方陷身福基公司不太滿意,就想不如自家與麥爾登合資辦廠,即可獲得一份利益,又不受制于人。為此,極力鼓動廖方去談。 在賓館門前迎接的是朱月彤,廖方長出口氣。在這一帶他也算是小有名氣的人,萬一遇到熟人,把他與麥爾登會面的事捅到吉縣長那里,弄不好會惹出麻煩來。朱月彤年輕美貌,別人看了也只會以為我在泡妞。他跟著朱月彤走進(jìn)一間客房,麥爾登起身熱情地用生硬的中國話說:“歡迎廖先生的到來。” 廖方坐下后并不急于問什么。對商業(yè)談判雖說不上身經(jīng)百戰(zhàn),但也明白先發(fā)制人不如后發(fā)制人好。由于語言不通,兩人閑話很少,很快就切入正題。 聽麥爾登說完,朱月彤說:“麥爾登先生的意思是,一個工廠如果只生產(chǎn)零件,沒有自己的產(chǎn)品,是很難發(fā)展壯大的。廖先生如有意,咱們可以合資開發(fā)新產(chǎn)品。” 廖方謹(jǐn)慎的問:“不知是何產(chǎn)品?” “福基公司生產(chǎn)的那種家用電器,如果采用我的電力驅(qū)動裝置,馬上就可以達(dá)到世界先進(jìn)水平。我已考察過,那個公司表面上是中外合資企業(yè),實際上是屬于地方國營性質(zhì)。廖先生明白,那種企業(yè)有許多難以克服的弊病。即使生產(chǎn)出產(chǎn)品,成本也會很高的,又怎么能有競爭力。因此,我想與廖先生合資建廠。據(jù)我所知,廖先生如今已有幾百萬元的固定資產(chǎn),生產(chǎn)的電器元件也很對路,這樣就可以減少購置設(shè)備的資金投入。對廖先生來說,這是個短平快產(chǎn)品,不出半年就可投入批量生產(chǎn),其經(jīng)濟(jì)效益是十分可觀的。” “那福基公司怎么辦?” 麥爾登輕蔑地做了個手勢說:“套用一句中國俗話,商場如戰(zhàn)場,成者王侯敗者寇!” 廖方考慮了一會后說:“與麥爾登先生合作一定會很愉快的!” 麥爾登高興地喊了聲:“OK!” “但是工廠建在吉縣長管轄的土地上,不與他合作已足可以使他惱怒,如果再與他的廠爭奪市場,你想這位縣太爺能善罷甘休嗎?不說別的,只把水電交通一卡,工廠還能開工嗎?” 麥爾登像只被打愣了的雞似的,半天返不過神來。 雙方沉默了好一會,朱月彤用英語與麥爾登輕聲說了一會,麥爾登漸漸露出笑容。后來竟喜形于色,很贊賞地拍了朱月彤的肩膀一下,連著說了幾個OK。 朱月彤坐到廖方身邊說:“考慮到中國國情,麥爾登先生提出了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建議。” 廖方看了麥爾登一眼,又看了眼朱月彤說:“能講詳細(xì)一點嗎?” 聽朱月彤輕聲細(xì)語地說出一番話后,廖方說:“得給我一段考慮的時間。” 水塘邊一株枝繁葉茂的大榕樹,綠葉遮天,一縷縷氣根,長發(fā)般從樹杈上垂掛下來,樹下一張小方桌上擺放著幾樣點心。水光樹影,微風(fēng)輕拂,于鋼贊嘆道:“真美!”他曾不止一次地站在大橋上看,小船如一片柳葉般在水面上漂蕩行駛。海船駛過,浪如山涌,小船在浪中搖曳掙扎,驚險之極。現(xiàn)在小船雖近在眼前,仍給人以小的感覺。船只有一米來寬,長卻有四五米,艙淺舷薄,狀如柳葉。 何村長見于鋼不眨眼地看小船,就問:“于師傅喜歡劃船?” 于鋼隨口說:“我從小就喜歡捕魚捉蟹的,來這幾個月沒下水,手都癢癢了。” “一會肥仔要去收蝦籠,你跟著去玩吧。” 于鋼知道何村長叫他來一準(zhǔn)有事,不能貪玩誤事,就說:“何村長叫我來一準(zhǔn)有事?咱們還是先談?wù)拢碓谒l(xiāng),以后下河弄船的機(jī)會多著呢。” “我們村折騰了幾年個體小工業(yè),一直不景氣,如今想聯(lián)合起來,只是不知怎么干才好,想請于師傅給指點一下。” 于鋼真誠地說:“對工業(yè)生產(chǎn)我才只不過是個學(xué)徒,恐怕幫不上多大的忙。” 何村長忙說:“于師傅太謙虛了,福基公司那么大一個工廠都讓你給搞活了,我們這個小村辦企業(yè)比那簡單多了。于師傅放心,我們這里是沒有義務(wù)勞動這一說的。” 于鋼見推不掉,就問:“你們有產(chǎn)品沒有?” “產(chǎn)品到是有,是香港一個小老板的,一次訂單就幾十萬港幣,只是不知能不能干出來,只談了個口頭意向,正式合同等有把握再訂。” “有圖紙嗎?” 何村長取來圖紙,于鋼接過來看了一會說:“這活的制造難度不大,毛坯是鑄銅件,對鑄造技術(shù)我不熟悉,得請教郎部長。其他需要機(jī)械加工的地方得設(shè)計專用夾具、刀具和量具才能保證數(shù)量和質(zhì)量,這我可以幫忙。” 何村長長出口氣說:“這我就放心了。” “另外我得先看看你們的設(shè)備,看要用哪些設(shè)備,工裝是要按設(shè)備類型設(shè)計的。” “爸,我下河去了。”肥仔拿著船槳向小船走去。 何村長喊住肥仔說:“于師傅要去玩玩,你帶他一起去。” “何村長,咱們還是先辦正經(jīng)事吧。” “我們這的人,一個早茶要喝到十點多,等你們回來正好。” 于鋼上了小船,操起槳輕輕劃著,小船在狹窄的河道中緩緩行駛。岸邊的芭蕉和蒲葵聯(lián)袂而立,肥大的綠葉綠云般遮住天空;暗紅色的蕉花中孕育著一串串拇指般大小的嫩蕉。堤外稻田中的秧苗,士兵操練般排列整齊。鴨群悠閑地從一塊稻田游向另一塊稻田,不時地從水中叼起一條小魚,小魚掙扎著滑入鴨肚中。一座拱形小橋,單峰駱駝般橫在河面上,幾輛嶄新的摩托車載著農(nóng)家兒女的歡笑聲,從橋上駛過。小河從村中穿過,幾座農(nóng)家小院中傳出收音機(jī)和電視機(jī)發(fā)出的歡歌笑語聲;一群光屁股小孩在水中打水嬉戲;女人們忙碌地在菜地中澆水。于鋼早就發(fā)現(xiàn)這的種菜方式和北方差別很大。由于溝塘星羅棋布把有限的土地分割得七零八落。土地大部分是河沙淤積而成,菜地是每年清理水塘?xí)r挖出的淤泥,鋪到地上然后栽上菜秧。這種地除爬蔓類菜長得還可以,其它葉根類的菜都長得不太好,白菜不包心,萵筍桿如手指,葉如韭。要是跟本地人說一顆白菜能長十幾二十斤,他們認(rèn)為那是天方夜譚。最大的優(yōu)點是從不發(fā)愁天旱,那些緊緊圍繞菜地的溝渠不但雨天起排水作用,澆菜地也很方便。澆水時,菜農(nóng)執(zhí)一長竹竿,頂端固定一鐵皮噴壺,,從溝中伸桿即可舀水,只是水全澆在菜葉上,澆菜要澆根在這里就不適用了。 肥仔告訴于鋼,從前這一帶公路極少,鄉(xiāng)村中像樣的大路也不多,出外多是走水路,在這里劃船出門比騎自行車方便,一葉小舟可以走遍千家萬戶。現(xiàn)在公路修起來了,大河上架橋,小河溝就填溝而過,水路就遠(yuǎn)不如從前通暢,但各村鎮(zhèn)仍保持著通大河的水道。 小船漸漸多起來,前邊是一座水閘,閘板高高吊起,船只魚貫而過,于鋼好奇地問:“這閘是對過往船只實行管制的吧?” 肥仔笑笑說:“你把這當(dāng)成城市路口的紅綠燈了。這閘門是防洪水用的,一旦大河漲水,落下閘板,可防止河水倒灌。” 船入大河,肥仔讓于鋼收回槳,拉了一下啟動繩,柴油機(jī)突突地響了。柴油機(jī)帶著一根長軸,軸頭是風(fēng)扇葉狀的螺旋槳,螺旋槳一頭插入水中,小船如鳥兒般掠水疾進(jìn)。兩人只顧說話,沒注意從中流開過去一艘海輪,海輪激起的水浪足有一米高,小船從浪峰穿過,船底如撞在礁石上似的嘭地一聲將兩人彈起,于鋼驚呼:“觸礁了!” 肥仔穩(wěn)住船,不好意思地說:“只顧說話了,沒注意減速。” 于鋼說:“我怎么感到船底碰到了硬東西?” “船速過高時,沖浪如石,弄不好會把小船擊壞的!”肥仔熄滅了發(fā)動機(jī)說,“到了,就是這,你用槳慢慢劃吧。” 肥仔取過帶鉤的竹篙,慢慢插入水中,鉤撓了幾下掛上來一根繩。慢慢收繩,一只帶倒刺口的熱水瓶似的竹簍露出水面。肥仔取掉樓口部倒刺,一群后蹦亂跳的河蝦被倒入艙中。 于鋼驚喜地說:“我們那的河中也有不少蝦,我一直想不出辦法捕撈,這辦法還真行!” 竹樓一只只被扯出水面,艙中河蝦漸漸多起來,肥仔說:“已經(jīng)放了一個多星期了,這回收獲不會少的!” 起蝦倒蝦,再把簍子放回水中,一個多小時過去,竹簍好像沒有盡頭,天氣漸漸熱起來。肥仔見于鋼不耐熱,就收拾返回。 小船駛?cè)肓硪粭l小河,三轉(zhuǎn)兩繞進(jìn)到一個有人家的水塘邊。于鋼見水塘邊立著一排排竹竿,細(xì)竹縱橫交錯的綁成方格,上面爬滿了絲瓜、冬瓜秧。小船駛到綠蓋下,瓜果伸手可摘,兩人摘了有二三十斤,肥仔將小船劃到主人門前的石階前,主人過秤算帳收錢。 于鋼嘆道:“想不到水鄉(xiāng)購物也如此方便!” 回來后看過村中設(shè)備,于鋼心中有了底。何村長堅持邀請于剛?cè)ワ堭^吃飯,于鋼看看表說:“我還有個約會,改日再吃吧。” 何村長還想再挽留,肥仔向他眨眨眼說:“會女朋友的!” 送出村口,肥仔悄聲對于鋼說:“于總,公司附近那家餐館來了幾只雞,最近派出所可能要采取行動,你告訴一下公司內(nèi)的人,不要再去,抓住可要罰款的。” 郎立欣正在收拾圖紙,準(zhǔn)備出門,見哼著歌走進(jìn)門的于鋼,就說,上次說過要帶你去看看家庭工廠的,正好我要給人去送圖紙,你不跟著去看看?” 走到路上,于鋼說:“早就聽說瑞士手表零件大都是由家庭工廠提供的。一家一戶一臺機(jī),,這對那些制作工藝不太復(fù)雜,或形狀簡單的一些零件,當(dāng)然不成問題。可據(jù)我所知,特區(qū)生產(chǎn)的特點是,產(chǎn)品的更新?lián)Q代可以說是日新月異,這種一家一戶一臺機(jī)的生產(chǎn)模式能適應(yīng)這種情形嗎?” “給你說個真實的故事,有一次到一個朋友家去玩,這的人只要是打一回交道就是朋友了。這個朋友就屬于你說的那種老板之列。當(dāng)時他還很窮,連一萬元裝修住房的錢都籌措不起,無奈之下,他就想辦法掙錢。見我?guī)蛣e人設(shè)計圖紙,就求我給他幫忙看個活。說著從口袋摸出幾個‘小玩意’對我說,有個親戚港商拿來一些活找人做,數(shù)量很大,都是以萬件記的,你給估估價。我接過一看,全是服裝上用的拉鏈頭,小銘牌,裝飾物品,最大的也只有十幾克重,有的上面還有花紋圖案。我合算了一會說,這玩藝別看小,動用設(shè)備工裝可不少,加工費少說也得幾分錢一件。朋友有些著急地說,干這種活是沒價錢可講的,最便宜的一分錢三件,最高的加工費也超不過一分。親戚說這一直有人在干這活,很賺錢的!并告訴了我地方。對機(jī)械加工,我自認(rèn)為水平不低,加工哪些產(chǎn)品必得用壓鑄機(jī),一臺便宜點的壓鑄機(jī)價值也得幾萬,就是做一副壓鑄模具也得要萬兒八千的!一種產(chǎn)品就得一套模具,這活沒賺頭!我說的很干脆!” 于鋼接著說:“他不是說這一直有人干嗎?你沒去看看人家怎么干的。” “那個朋友還真把我領(lǐng)去看了。那是個農(nóng)戶家的后院,不大的空地中一座不大的棚子。地中央銹漬斑斑的一堆廢鐵,朋友向在棚子里忙活的人說:“來看看你的活,怎么還沒開工?” “料剛化好,等老婆買菜回來就開工。” “我蹲下仔細(xì)看才發(fā)現(xiàn)那不是一堆廢鐵,而是一臺手搖壓鑄模,這種原始落后的模具,我只聽一位八路軍的老軍工講傳統(tǒng)教育時提起過,就想見識一下。我走到融料爐前說,我給你當(dāng)加料工,看你這臺出土文物能干出什么樣的活來?我舀了勺合金溶汁倒入加熱好的模具中后,看著他兩手忙碌地?fù)u著手輪開模。使我想到汽車司機(jī)用搖把發(fā)動啟動不起來的汽車。也就是一分鐘吧,開模后一下子竟倒出來二百來個拉練頭。我的天,一分鐘兩角錢啊!一天百十塊錢呢!真是不可思議。這也使我想起了我們這一代人經(jīng)歷的,早已被年輕人瞧不起的窮過度時代。土設(shè)備在某些特定環(huán)境中并不過時。我明白了這位朋友把我?guī)У竭@來的目的。按著這種思路,我為他設(shè)計了不少模具。他就是憑著這種小打小鬧,幾年來竟積累了數(shù)十萬的資產(chǎn),購置了嶄新的設(shè)備,開發(fā)出了自己的產(chǎn)品,又靠那個親戚港商幫忙,引進(jìn)了一百多萬的外資,嚴(yán)然大老板的派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