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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線小軍工——長篇小說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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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于 2012-7-3 08:42:58 | 只看該作者
大俠繼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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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于 2012-7-3 08:55:42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后由 六角車 于 2012-7-3 08:58 編輯
. S8 L/ x5 j. g$ v- H3 p
; y2 d  {0 W/ I" q# }  ^1 e9 U* E, L
                        下卷
26
  如同當頭一瓢冷水,把申節亮一下子潑懵了。好不容易為工廠弄回一個產品零部件的加工任務,想不到技術科長洪化冶竟是如此態度,他一時又氣又急。紅光廠原是個技術力量簿弱,生產設備單打一的三線軍工小廠。近些年,國內外局勢穩定,軍火訂單銳減,軍工廠紛紛轉產。紅光廠地處偏僻山區,戰時隱蔽還好,平時外聯不便,近十多年,申節亮帶著全廠幾百名職工,折騰了個幾進幾出,由于開發不出拳頭產品,工廠經營每況愈下。尤其是近幾年,人們見工廠已難逃脫倒閉的命運,對工廠失去了信心,有辦法的紛紛離廠外出謀出路。尤其是技術科,如今只剩下三個人,還包括一名代培回來的女大學生何維茜。廠內技術問題近幾年一直是洪化冶挑大梁,如今他卻縮了頭,申節亮感到失去了靠山,立即去技術科弄個明白.
- }( l4 @7 O$ h1 i) b4 u8 G- o5 d1 i& Z  辦公室內只有副科長鐘秦一人,正在津津有味地看一本紙頁已發黃的舊雜志.他聚精會神地看著,大有超脫于五行之外,遨游于九天之中的神氣。他人長得滿精靈,氣質也很瀟灑,二十六歲的大學本科畢業生,本來要留在部里當文員的,后來見紅光廠的主要領導都已年老體衰,后繼乏人,就把他選為了培養對象,有這種機會,鐘秦自然喜出望外,只是沒想到時局會變化得那么快,眼看著廠內人才大量流失,自己所管的營銷科,也被撤銷并入到技術科,他的專業是營銷,對制造技術一竅不通,加上科長也變成了副科長。感到再呆下去也沒什么意義了。就想跳槽去海南,可后來又突然宣布,不走了,還要與紅光廠共存亡。為此,很得申節亮的賞識。眼前雜志突然不翼而飛,他猛一驚,跳起來剛想發脾氣,見是申節亮,忙露出笑臉說,“申書記啊快請坐!”他看了眼捏在申節亮手中的雜志說,“當今科技發展一日千里,把握不住信息就把握不住機會,企業就難以生存啊!”
7 P- g2 ]/ Y9 f' c& ^/ |* I  申節亮隨便翻了幾頁,挺感興趣地問:“你都捕捉到了什么信息?”
" ]! W3 N& n5 x6 l  u   “要是咱廠也有與國內外聯網的計算機網絡就好了,那樣偏僻閉塞的地理位置就制約不住咱們了。我看了一下那本舊雜志的介紹,里面的那幾種計算機型號雖已有點落后,可對咱廠的條件卻還是足夠用的。這計算機只要一上網,不管你想推銷什么產品,坐在家里一按鍵,全世界的商家都能知道,效率多高啊!申書記是否考慮購置幾臺?”- h! `5 H' P: I, w- W. t. X
  “你一個人能招呼過來嗎?”
2 g) z4 c% N4 A* i3 l, w  “申書記你忘了嗎,何維茜就是學計算機專業的,由她主辦這事那是萬無一失的。”0 A% ?8 ^0 n8 C9 q7 g
  申節亮嘆口氣說:“主意倒是不錯,可工廠連工資都發不出,哪來的錢!再說咱們現在還沒有積壓什么產品,當務之急還是想辦法把聯系來的活干出來,吃飽肚子才能搞現代化!”, C. a: C$ v5 q% `' K( ?
  “申書記,不是我這人愛管閑事。咱們廠這幾年由于技術人員流失嚴重,有不少科室人員不足。如今既然要擺開陣勢大干,就該健全機構體制。比如說,總工程師啊,生產副廠長啊,技術副廠長等一系列職能科室。就你一個人書記兼廠長,就是有三頭六臂也忙不過來!”
1 V+ a0 Y' q- R6 v! [  申節亮不等鐘秦說完,果斷地說:“這以后自然要考慮,當務之急是誰負責聯軸器本體的技術工作?生產未動,工藝先行,這可是十萬火急!”- O+ g/ i* \# c
  鐘秦看了眼這位軍人出身的書記,知道再說別的他也聽不進去,就長嘆一口氣說:“只聽說讓何維茜負責。我擔心專業不對口,何維茜未必能勝任!我提醒洪科長是否再慎重考慮一下,他卻急乎乎地說,你看技術科還有誰能勝任?他說的也是實情,真讓人為難啊!”6 ]; ^, N  n( u5 V  C
  申節亮在屋內走了幾步,在窗前停住,看到鍋爐房開始冒煙的煙筒,心中隱隱不安。三個月就要交出三千套產品。如果交不出,合同作廢且不說,還將影響組裝廠的外貿任務。工廠也要失去信譽,前途不堪設想。一旦工廠沒活干,幾個月發不出工資,將會出現什么局面?這他在全廠職工大會上都講過了。這真是背水一戰啊,洪化冶不會不考慮吧?他突然轉過身問:“老洪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 ~+ m2 T! h. m# ~# i6 h, _8 f% b" R  “據有些人分析,可能是職務問題。唉,干了幾十年技術工作,當不上個技術副廠長,掛個總工程師的牌牌也好!咱廠也該正規化了,要不然人們還有什么盼頭!”
# b* g+ `8 s: v* G2 |0 P; T  對于洪化冶這個人,廠內眾口評價不一,他長于技術工作,用人也很有獨到之處,但往往不被人理解。用一句現代語言說,廣告宣傳沒跟上去。至于當年任命他當技術科長,就有很多人有意見,為此申節亮做了不少工作。這會不知他那根筋又擰了勁,真要這么折騰三個月,費盡心機摳來的產品豈不成了泡影!聽了鐘秦的話他有些煩躁地說,“顧不上那么多,去通知全科人員來這開會!”
2 a7 t- [% y( ]( w& Q5 `  別看申節亮剛還火冒三丈地想訓人,但一見到這僅剩的幾名技術人員,卻又是另一種神態了。他雖然心急如火,表面卻平靜如水。他四平八穩地坐在靠背椅上,兩眼挨個打量著屋內的人。大家也看著他,書記兼廠長親自主持技術科的會,這足以說明問題的嚴重性了。4 x- a/ C2 B4 |( {! a
  洪化冶身靠辦公桌,手扶下巴,低頭看腳尖,瘦高的身軀像一根兀立的電桿。從外貌看,他不甚修邊幅,頭上長年帶著一頂方格化纖布的鴨舌帽;每當想問題時,老愛盯著一個地方看;窄窄的鼻梁上架著副方型近視眼鏡;尖尖的下巴,臉上的肉皮也顯得緊巴巴的。這陣他心中也很不好受,一個技術科長,在關鍵時刻卻得不到領導的充分信任和理解,他感到難過。鐘秦仰頭看屋頂,他不敢接觸申節亮的目光。他發現那眼光中有兩團火在燃燒。
9 U! B* A4 ^: m: Z! a7 G% |  屋內靜悄悄的,只有何維茜一個人在默默地翻看著資料,書葉翻動時的沙沙聲顯得很響。
+ C' u: j. G; v) D* F  洪化冶摸出一只煙,放到嘴邊,慢慢點燃吸了一口,隨著噴出的煙氣,慢悠悠地說:“我已決定,由何維茜負責聯軸器本體的機加工藝的設計工作。”$ [" `  o$ H+ @) I
  洪化冶連頭都沒抬,甚至連眼神都沒從腳上移開,對已經決定的事,他不會再改變。) s1 j, {* T, k, c( H
  正在翻資料的何維茜猛地抬起頭,臉色變得通紅,嘴唇動了幾動卻沒說出話來。4 G4 w3 |3 H6 N% A
  “半個月時間,全部工藝圖紙和方案都要設計出來!”洪化冶定了時間,停了一下,又補充說:“有什么不同意見可以提出來,。”后一句的聲音冷冰冰的,給人一種難以忍受的蔑視神氣。人們的目光同時投向何維茜,室內像是封了凍的湖水,無聲無瀾。8 t# p$ _: O/ \+ b/ t5 S! x+ i) X
  對于這個提名,大家雖然有著不同的看法,有一條卻是統一的,何維茜雖是大學畢業,也有了工程師職稱,但獨當一面還是有點太嫩了。把關乎工廠前途與命運的重擔壓在她肩上,她能承受得了嗎?% S/ X/ d9 o+ M" I
  鐘秦雖然早就料到了事情的結局,但仍然吃了一驚。這個老書呆子,申書記親自坐鎮就是想改變這個決定的,他怎么就不開竅!為了讓洪化冶有個回旋的余地,就用提醒的口氣說,“尤艷琴不是打過報告要求回技術科工作嗎,你看是否讓她與何維茜一起干?”
; v( l# F9 g- E4 ^- W ““怎么,現代大學生,還不如一個工農兵學員?”4 f5 ^' I- c- [
  洪化冶一句話堵住了鐘秦的嘴。  m6 Z1 k2 m, Y! z' w% }
  洪化冶蔑視的語言把何維茜激怒了,他心一狠,仰頭把散在臉前的頭發甩到腦后,一字一頓地說:“我保證不負眾望!”
0 \8 u5 L1 u3 b0 h3 E8 R1 |8 J* ]一股陰影從申節亮臉上掠過,他皺起眉頭。 
9 Y" c0 I  D3 B/ o" J1 _人們懷著驚悸的心情等著一頓怒斥。同時,也擔心地看著洪化冶。2 z! K( e1 W# x$ v$ Q2 {2 _
  申節亮看看何維茜,又看看洪化冶,神情由急躁變得冷靜下來。這種場面他經得太多了,在這種關鍵時刻,他不能過多的干預下屬的事,就像他不喜歡別人過多的干預他的工作一樣。洪化冶是個老技術科長,既然他不打算改變自己的決定,就自有他的打算。再說縣官不如現管,技術科如今又是這么種青黃不接的局面,擔心也好,不擔心也好,都得由著他。他明知洪化冶的技術能力在全廠是首屈一指的,可惜的是,上報了幾次的總工程師和技術副廠長的報告都沒批。前者因是中專文憑學歷不夠,后者是已近退休年齡,不符合年輕化標準。萬一在這種時候他賭氣拿工廠命運開一次玩笑,那就太可怕了!但又想到近三十年的交往中所了解的,這人有很強的事業心,絕不會開玩笑,一定是還有其它原因。但不管怎么說,他既然不愿改變決定,也只有聽他安排,反正何維茜是他的屬下,既然重用就不能放手不管,他舒展開緊皺的眉頭說,“培養接班人嘛,可以讓何維茜見見大場面!”
; S  G: J1 f  y' `  人們先是驚愕,連洪化冶也吃驚地抬起頭。何維茜口氣雖硬,心中終是沒底。剛才是憑一股火氣應下來,這陣冷靜一想,又有些膽怯,這畢竟不是兒戲的事情。她早就向洪華冶說過,勝任不了這項工作。但技術科除了兩位科長就只有她這位技術員了,她再推給誰?只是受不了這種在大庭廣眾之下的突然宣布,更想不到申節亮也會支持。這使她感到壓力的重大。繼而又一想,雖說學的是計算機專業,機加工藝也選修過,只編一份本體的機加工藝不見得就弄不出來。對,接下來,怕什么!
3 e+ N" g6 L7 A! N  “茜茜,坐下吧,丑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都是工程師了,總得拿出點真才實學來!”
" w, e$ S  t; F# c5 R  何維茜被說羞了,身子一扭說:“啥嗎,還是書記呢!”! \) B- j% q4 H$ C) A/ n
  人們哄笑了。
5 a1 W( w9 P) X7 v  “嗬,咱們的何工還不好意思呢!”申節亮頓了一下,等人們停住笑,嚴肅地說:“同志們,大家都是有知識的人,不用說也明白。如果這次完不成任務,銀行不會再貸款給我們,到那時,工人連生活費都發不出,拖家帶口的,那局面可夠慘的!因此,我把丑話說前頭,在這場決定工廠命運的攻堅戰中,誰要是誤了事,尤其是領導,可是要追究責任的!”
' U" C: Q/ o) r7 S1 ^# \8 H: g  j  散會人走盡,屋內只剩鐘秦與何維茜兩人,兩人坐在那里各想各的心事。鐘秦偷看了眼何維茜心中贊道:“真是活著的維納斯!”他之所以突然決定不去海南,就是因為突然愛上了何維茜。對于年輕人來說,任何事情都不如愛情重要。廠內不景氣,技術人員外流,情場上的對手幾乎為零,加上他的明鋪暗墊,又在一個辦公室工作,想來達到目的并不難,到那時帶著漂亮的妻子南飛,豈不更美!如今機會送上門來,他要把握好這次機會,加快愛情進程。
' A/ F, Z' ~# Z% s& S9 v  鐘秦低聲說:“維茜,我知道這副擔子壓在你肩上是重了點。但也別擔心,我會盡力幫你的。”
! N: S0 P  Z- d4 t# f" V  何維茜嘆口氣說:“可惜咱們的專業都不對口!”2 H5 f% j) W4 q, W. z" i4 y5 ]1 x
  鐘秦輕篾地說:“編機加工藝,中專生的活!用大學生本來就是大材小用。其實尤師傅完全可以勝任,洪科長不知為什么,對她竟如此反感?”
% t3 ?4 V, x8 A3 f, `   “這事你不明白,兩人的矛盾由來已久,不是容易解開的。”
9 {4 V$ P! o( t/ {% J: \  “跟電視劇一樣,個人恩怨一糾纏起來就沒完沒了,誰也理不清!哎,維茜,技術科只有咱倆大學生,要不干出個樣子來豈不惹人恥笑?只要咱倆擰成一股繩,我想沒有干不成的事!”
: c5 X+ z+ Y3 p  何維茜長嘆一聲說:“談何容易!”
; y. d4 S& D/ D) h8 c/ x4 ^9 c  鐘秦想了一會說:“有了!”他說出一番話后,何維茜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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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于 2012-7-4 09:43:23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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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w  a* D; g3 T1 V8 E3 [4 Q4 I  傍晚,云紅樹暗,百鳥歸林。何維茜坐在廠外山坡上的一片荒草坪上,伸手拉彎一個木槿花枝條,摘下一朵盛開的花兒,放在鼻子前,瞇著眼深深吸了口氣。一群小燕,張著剪刀形的尾巴,從她頭上,身邊掠過。她看著漫天飛舞的燕子想:燕子能翱翔藍天是依靠鼓風翔云的翅膀。我要是能順利地設計出本體的機加工藝來,在事業的征途上不也有了一雙博擊向上的翅膀了嗎!她像一些有志青年一樣,立志要干一番事業,她甚至慶幸廠技術科的后繼乏人。如今是受命于危難之際,正可一展宏圖,但他沒想到任務會以這種方式壓到肩上。既有幾分高興,又有幾分緊張,真是步入深山溝,只覺路幽遠。她輕輕咬下一片花瓣,慢慢嚼著。木槿花聞著不香,嚼著卻甜絲絲的,一陣山風吹來,頭發在臉前飄拂。她用手將散發攏到腦后,兩眼向山下望著,口里輕聲念叨著:“這兩個人,怎么還不來?”4 _% M7 Y$ s6 h$ S; I9 @
  何維茜是廠里年輕人矚目的人物之一。二十五六的大姑娘沒談對像,在這篇僻的山區仍算是一樁希奇事。要論長相那是沒得說的,白皙的皮膚;蓮花瓣似的雙頰光彩照人;一說話,兩片嘴唇石榴花瓣似的張合著;小巧的鼻子,秀氣又端莊;長長的睫毛;彎細的秀眉;一頭烏黑閃亮的長發,瀑布般披在肩上;一件米黃色連衣裙罩住釬巧的身軀。在山野里,像一朵鮮花似的坐在那里,平射的陽光,刺得她瞇起眼睛。
0 N! L, `4 z! O9 A( b0 s  “茜茜—”一個嬌小的身影向山坡上爬來。! c6 m/ M) ^9 u0 l7 R$ r: j
  何維茜站起身,向山下揮手應道:“哎,云霞,快上來!”: A4 |  F# q9 C2 W* ~1 P
  云霞揮舞著兩只羽毛球拍,跳躍著奔上山。跑到何維茜身邊已是氣喘吁吁,汗水洇洇了,以至于漂亮的蛋型臉紅得像一朵盛開的月季花,球拍支地上成了拐杖。她掏出一方小手帕在臉上輕輕抹了幾下說:“來,先陪我練一會羽毛球,這回業余比賽非奪個名次。”她遞過球拍,雙腳靈活地跳了幾下,擺出發球的架式。
7 d0 a( \$ g' e  H7 m  r8 D4 c  何維茜只顧盯著山下看,嘴里念叨著:“這個于鋼,真能磨!”. \2 X& a; w1 a
  云霞見何維茜無心打球,不高興地將球拍扔到草地上,拉起裙子下擺坐下。
3 A$ a# x& \( Y4 ^7 z9 R) n  “今天約你和于鋼來商量件事,這件事對我來說至關重大!”何維茜見云霞眨著眼,吃驚而又迷惑的看著,就嘆口氣,默默地折下幾支開滿花朵的木槿花枝,編成一個花環,戴在云霞有點發黃的短發上,歪著頭欣賞著說:“真漂亮!”4 h+ ^5 K2 @$ k3 c6 R# B
  身后樹叢中突然竄出一個人來,云霞驚得尖叫一聲,急忙躲到何維茜身后。
2 X- H# {+ ~8 J5 N  “哈哈,云霞當上新娘子嘍!”于鋼滿頭汗水,軍襯衣搭在肩上,背心浸透了汗水,緊貼在肌肉發達的胸膛上,“賽了一場藍球,到點平局,又加賽了五分鐘,就來晚了。”他隨意將襯衣扔在樹枝上,盤腿坐到草地上。
. W; G: g/ U" r* _9 F3 [9 C  云霞取下襯衣披到于鋼身上,關心地說:“當心點,山上風涼。”1 f0 b! r1 i$ S8 v& }0 Q
  云霞的媽媽是于鋼的師傅,兩人常來常往,像親兄妹一樣,見面就說笑,于鋼逗云霞說:“頭幾天師傅問我廠內哪個小伙子最好,你猜我推薦的誰?”
9 }6 {5 t  l( t, T6 u  云霞羞紅了臉,頭一扭說:“鬼話,再胡說當心我撕你的嘴!”" P( N, B: M) T  N
  “我說當然屬洪汝鈞了。不只長得俊,還能寫會畫的,配云霞是……”
- Y6 z- T% {7 N2 D  “這么壞,一輩子也當不了軍事家!”云霞掄起球拍向于鋼甩去。9 A- y+ P# p+ ~" P" v% {7 ~( R
  于鋼雖然三年前就從部隊退役進廠,可當軍事家的雄心壯志卻未泯滅。不知從哪弄了本殘破不全的孫子兵法,像得了天書似的抱住不放。無奈上學時沒用心學好文言文,對那之乎者也的文言文連唸都唸不到一塊。更別說讀懂了。一次團支部組織文娛活動,別人都忙著背臺詞,練動作,他卻躲在一邊結結巴巴地讀兵書。何維茜走到她身后聽了一會忍不住笑著說,“有你這種讀古書的嗎?不知斷句的一行念到底。”這到突然提醒了軍事家,大學生對付文言文,肯定是輕而易舉,于是就經常登門求教,久而久之被云霞發現了。今天正好反戈一擊,揭了老底,把于鋼弄慌了手腳。他偷眼看著何維茜,見她沒在意,忙用和解的口氣說,“咱們別鬧了,何維茜約咱們來必有正事,還是聽她的吧。”
7 e; z0 l# V. w# m  }; w  “哼,你也有怕人說的時候!”云霞一撩裙子,又坐到草地上。
( o' `( {2 F, ?* o) I2 @  何維茜見兩人靜下來,就說:“今天洪科長把聯軸器主體的生產工藝設計任務交給了我。這可是關乎咱們廠幾百名職工利益的關鍵任務,萬一失敗了,我就是千古罪人!你們也知道,我在大學學的是計算機專業,對機械加工,車間生產接觸的很少。因此,想請兩位好朋友幫忙出點主意。你們一直在一線工作,總有一些見識的。”
2 B' e3 Z% o" G% w6 [6 ^: L6 |  這的確事關重大,沉默了一會,云霞往于鋼面前湊了湊問:“軍事家對此有什么高見?”6 N" z. L, P5 C* S
  于鋼兩手反撐著地,仰臉望天空,一支香煙小煙筒似的豎在嘴上,一縷青煙,裊裊飛升著。: e: V: f/ a# ~5 r0 o/ v7 S
  云霞見于鋼不理會,急得撲去抓下煙,用力摔到地上。
! N0 C( A* p. [. [  于鋼正望著天上那一抹紅彤彤的火燒云出神,沒防備云霞撲上來奪煙,驚得往一邊連滾了兩個滾,見是云霞,才又不急不忙的和她逗著說:“你也想吸煙,我這還有一盒呢!”0 ^' m2 ?  o/ V! ?
  云霞氣的一把抓過于鋼手中煙,往遠處一扔,急乎乎地說:“人家茜茜為工藝的事都急得火上房似的,你還有心觀云吐霧呢!”
4 I0 H3 o6 `) f' W8 ~  于鋼笑了笑,又仰頭看天,但眉頭卻慢慢聚攏了。. t. v0 ^2 k. r4 U  I) p3 M
  云霞使勁推了于鋼一把說:“茜茜可是頭回求咱們幫忙,瞧你的樣子,起碼的熱情都沒有!”
1 }  h( n3 F+ l- n2 ]7 f) t  于鋼神情忿忿地說:“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洪科長私心太重!”
. j4 l$ D; c4 M  \9 ]# p  對那咬文嚼字的兵法,云霞根本就不感興趣,但說洪科長私心太重她不高興地說:“說話可要有證據!”
9 I- i7 q' x3 k; b* V2 B  看兩人都在用不解的眼光看著他,于鋼鄭重地說:“從多方面分析,這事情都大有文章。半個月決定一個廠的命運,放在誰肩上都是件危險的差事!”他瞥了眼云霞說,“洪科長這個人別看平時少言寡語的,貌似和善老成,其實不然。這回在聯軸器的技術分工上,他就有點存心不善!”軍事家出語驚人。
: U- z1 P5 V8 I- `7 d  “不至于吧?”何維茜打斷于鋼的話,想了想又說:“不論怎么說,他是技術科長,產品試制不出來,他要負主要責任!”
& A4 z, |' y2 O  T; j+ X  云霞也不滿地說:“真不愧是我媽的得力弟子!”3 ?. d7 v# j( b" A
  于鋼看了眼兩人,不緊不慢地說:“這還不簡單,頭幾年報技術職稱要有大專文憑,洪科長沒有,提總工程師無望。接著提副廠長的事也擱了淺,他能不耿耿于懷?”見云霞又想和他爭,就擺手制止住說,“當然這已是歷史,也是人們的猜測,眼下的事實是他已近退休年齡,干得再好也沒有向上發展的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過且過,混兩年退休,也免得為他人作嫁衣裳,白忙活一場。”* P  X* a5 O* \) Q! d
  “你這全是鬼話!”云霞忍不住跳起來。他感到于鋼當著何維茜的面詆毀洪汝鈞的父親就是對她的侮辱。為此,又氣又惱地指責于鋼。
# H# G  y, q  S8 w  “哎呀,你們別吵了,真煩死人!我不愛聽這些人爭鬼斗的話。我覺得于鋼受師父的影響太深,,老一代人的恩恩怨怨不該傳到咱們身上。對這次分工,我的擔子是重了點,但不會有別的原因。”何維茜覺得來到技術科后,洪科長處處關心照顧她,很像一位仁慈的父親,不會像于鋼說的那么壞。
& c+ k' W2 N; t6 u6 k/ i3 z  事情扯到媽媽身上,云霞不好開口了。, p5 z! e' y) \
  于鋼也放緩口氣說:“咱們先不管洪科長怎么想,事已至此,何維茜一定得干好。都說頭三腳難踢,現在應該先考慮這頭一腳該怎么踢吧。”
0 s' Y! }- u* Q, F9 q何維茜滿面愁容地說:“只是時間太緊了,弄不好可要誤大事的,我是一點招都沒了!” 3 _3 h2 c7 s  N  B, }' R2 G" Y
  見何維茜憂心忡忡,于鋼又皺起眉頭,抬起臉來望著天空那幾抹紅霞,自言自語地說:“這種事咱們是有些經驗不足,我倒有個主意,不知行不行?”
; [0 a: j$ N8 N5 e3 L/ V  聽到有了主意,兩人又把頭湊到于鋼面前。于鋼仍然望著天空,手往口袋中去摸煙。云霞忙揀起剛才被自己扔掉的那盒煙,遞到于鋼手里。8 U- ^! g$ \" v5 ?
  于鋼坐正身體緩緩吐了口煙,問何維茜:“你見過聯軸器的生產線嗎?沒有,云霞當然也沒見過,我就更不用說了。所以這產品咱們還很陌生。軍事上有句話叫做‘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咱們什么也不知道,現在不是紙上談兵嗎?”# h4 N/ k" B& n' U1 `% U* o3 V
  “那你說該怎么辦?”想不到事情竟是如此復雜,云霞沒主意了。6 j1 j( q. w5 K* y" ~! P
  “要想取勝,就得先偵察,這就叫不打無準備之仗。何維茜回去把零件圖抄一份給我,咱們先干出幾個活摸摸加工步驟,然后再考慮編工藝,不就心中有數了。”于鋼像大戰前的將軍似的部署著戰略決策,說得兩人連連點頭。
! Z% l5 W2 q5 z5 W! G6 q5 w4 }+ N2 L  “我媽當過技術員,又是生產組長,見多識廣,是不是先請教一下?我覺得咱們三個人也比不上媽媽一個。”云霞認為于鋼的辦法也不見得可靠,又提出新意見。
1 U5 m/ j* x: w. w  這正是何維茜所期待的。也是鐘秦出主意為她想的一個辦法。當然她不能親自出馬,因為它是洪化冶的關門弟子,洪化冶和尤艷琴的關系又不太融洽,如果由云霞和于鋼出面相請,事情自然就好辦多了。7 n( J3 K+ @' F" w# z. ]9 w4 S
  不想于鋼卻另有想法,他反對說:“你這主意雖好,但師父與洪化冶積怨很深,這次回技術科的事又被擋了駕,她會輕易的插手這件事嗎?”見兩人又顯出了失望的神氣,于鋼就說,“我想,何維茜今天和咱們商量,主要是想展示一下咱們廠年輕人的能力,也是讓咱們長長見識,或許這也是洪科長的想法。真要是讓師父一插手,咱們不是都成了多余的人了。”于鋼心中早有自己的打算,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已在暗戀著何維茜了.開始連他自己也知道這不可能.但愛情的種子一旦種入心田,就會不停地萌動,以至于無法壓抑.他想,一個主體加工難度能有多大?憑這幾年跟師傅學的的技術,咋也能干出來.通過這件事還可拉近兩人的感情距離,說不定是向何維茜傳遞愛情信息的好機會呢。
5 f& `1 K# Y) s: b  事情的進展的確如鐘秦所料,何維茜有些佩服.鐘秦說的對,目前情況下,請教其他技術人員等于受人以柄,弄不好會被人恥笑,沒有金剛鉆別攬瓷器活嘛。在這種時候只有年輕人才會熱情支持,因為年輕人對幫助人多是熱情的.他們自己經驗不足,所以也不會嘲笑經驗不足的人。" j. o, C/ J" q5 \
  于鋼對云霞說:“我的意思是萬事開頭難,咱們不如先從第一道工序干起,何維茜記錄下來,這樣一道道工序干完了,工藝規程也就出來了。”  
) y2 |8 Y$ z" {/ S- u# {! |& k# E  “是否再慎重考慮一下?”云霞仍有顧慮.
" I6 e/ o3 N; N6 ]9 ]- _3 p( e! _1 ]  “只要別告訴你媽就是最大的慎重!”于鋼開心地笑了,他指著西邊的晚霞說:“看,多美!”+ r/ R$ }2 l, M$ W. U
  何維茜驚奇的說:“怪不得于鋼老往天上看,真比我們家鄉的松花江畔還迷人!”
6 a/ K2 R9 C5 i  遠方,一條被夕陽染得紅彤彤的彩云,像一條斑斕的彩帶,纏繞在一座挺拔險峻的山峰間;從幾座掩隱在樹叢中的農家小舍中,升起縷縷炊煙;幾聲雞鳴犬吠聲隱隱傳來,像是一曲優美的的山村交響曲;一條小河,從幽靜的山谷中流出,在一片小坪壩上聚成一個圓鏡式的小湖;幾只野鴨,苯拙地掠過水面,盤旋著向上升起;湖邊密密麻麻的蘆葦叢中,幾個農家姑娘,穿過小徑,牽著牲口到湖邊飲水,甜潤悅耳的歌聲從湖邊升起: k6 d( n3 U8 l
  何維茜被歌聲迷住了,滿腹的憂愁隨歌聲飄向空中。她屏住氣,心兒隨著歌聲去了。
+ t2 s' D. @! n7 h  “這小姑娘唱得真好聽!”何維茜贊道
5 i, Y1 e) O) y" ^: K! R% B. V  “山里人發育慢,怕是十七八歲的大姑娘了!”云霞跟著說。
8 s" @. v% Y6 o5 @/ V0 E9 f  “唉,可惜花環戴在云霞頭上了,真該給唱歌的姑娘戴!”
4 q: f* U% m* @; s" a   “我看你最配戴了!”云霞說著從頭上取下花環就往于鋼頭上戴。
$ o( l. L" E+ g2 y' [" f; N  于鋼躲在何維茜身后,扮了個鬼臉說:“那花環戴在洪汝鈞頭上最合適!不過,新娘給新郎戴花環可不多見!”/ M3 d0 z% h0 T/ Y* u3 a2 N' Q
  “哎呀,你真壞!”云霞捂著臉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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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發表于 2012-7-4 16:29:27 | 只看該作者
漸漸有些看不懂了,于剛怎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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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敘筆法  發表于 2013-1-25 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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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樓主| 發表于 2012-7-5 07:29:50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后由 六角車 于 2012-7-5 11:0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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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2 A2 l2 B0 ?/ ^( y, s    何維茜加了個夜班,畫出了本體零件圖,由于心事重重翻來覆去總也睡不著。像頭次擔當重任的年輕人一樣,她既激動又興奮,又有點茫然不知所措。看看表快五點了,昨晚與于鋼約好五點進車間實驗。
* `7 C% [* R0 `) ^. M$ L何維茜一路小跑,奔進車間見于鋼已在那里干活。這時車間內沒人,就避免了失敗后被人看見。這主意是于鋼出的,他覺得何維茜那紅潤的面皮薄的經不起風霜。東方已露出一抹微紅,于鋼果然是個有心計的人,車刀,鉆頭,絲錐,板牙都已準備齊全。從表情看,他也很緊張,這情緒也傳到何維茜身上。會落個什么結果?她有點后悔,不該這么急急忙忙的干。她知道于鋼為人處世的經驗雖然比一般年輕人豐富,可生產技術并不太高超。按鐘秦的想法是通過于鋼的出面取得尤艷琴的幫助,看來于鋼沒向師傅透露,她想中止這次試驗,又有點不甘心。有許多事情是可以靠僥幸獲得成功的。許多科學成果不都是先假設后論證的,而這種假設往往是正確的。
0 I1 r0 F# G; Q$ F; O6 z) r  于鋼看了眼圖紙,啟動了車床。車刀挨到鋼料上,發出嗤嗤的響聲,他鼻尖上沁出汗珠,忙停住,板了下變速手柄,放慢了速度,打開冷卻油泵。鐘秦不知何時已站到何維茜身邊,見何維茜向他投以甜甜的一笑,心中感到甜絲絲的。
: I- g/ j+ _, E( n- j- \. y& ?  時間與鐵屑同時流逝,廠房內已是一片金光,朝陽在東方升起,人們開始上工,車床周圍已聚滿了人。何維茜見人越來越多,回頭又不見了鐘秦,心中慌了。一場秘密的實驗,已變成公開的表演了!
' f9 A5 f; \/ r6 h  洪化冶慢慢走到何維茜身邊,看了眼床頭箱上的圖紙,又看看于鋼,不露聲色的走到一邊。$ I9 R. B; D( b) g
  能得個什么結局,何維茜無法預料。她沒想到于鋼竟干了這么長時間。她恨自己的粗心,也怪鐘秦沒能及時提醒自己早早停下來,如今有這么多人看著,真有點騎虎難下了。6 h& ~6 r. C( H4 u2 j5 @4 l9 C
  6 E. {8 o$ e+ D3 P3 _/ @9 L
  申節亮坐在辦公室里,對著墻上那張聯軸器的彩色裝配圖仔細看著。為得到這個產品,求這個,拜那個,他真是磨破了嘴唇跑細了腿,沒想到洪化冶卻把個黃毛丫頭推到第一線。他明知道一個新人要想迅速提高業務水平,只能多實踐。但這次的任務太緊迫,太關鍵,太讓人擔心了。他本想說服洪化冶,但多年的交往使他深知洪化冶的固執脾氣。更何況,一個領導,關鍵時刻過多干預下屬的工作會引起誤解的。他對何維茜也有些不滿,如果她當時表現出為難,就可以勸洪化冶重新考慮,想不到她竟一口應承下來。讓這個毛丫頭去試試也好,只有她碰了釘子,洪化冶才會改變主意,正當他想得心煩意亂時,何維茜的父親,老鉗工何啟輝走進辦公室。) c' G0 N% q: [7 p. C9 ~& T1 j
  申節亮用無可奈何的口氣說:“大局已定,連我也無能為力了。這回茜茜可要經歷一場大考驗了!”
+ S; O3 r8 p4 P, s! V6 U  何啟輝長嘆口氣說:“這個老洪啊,誰的話也聽不進去。申書記,一車間的尤艷琴是個人才,為什么不用呢?聽說她也在為聯軸器的事忙碌著,那可是個有心計的人!”
( {$ N( N2 S; U% N  “技術上的事一直由洪化冶主管,他的脾氣你又不是不清楚,牛犟!”9 u' Z7 _2 U* {. v/ N" b4 T
  何啟輝沉默了一會說:“反正茜茜也不是小孩了,水深水淺由她去趟吧。”
: ?1 a/ o$ ]% U0 c1 |7 n  桌上電話鈴突然急促地響了,申節亮順手拿起話筒問:“什么事?”& F$ k. k& S% Z9 P
  話筒里傳來杜主任興奮的聲音:“申書記嗎?向你報告個好消息,聯軸器本體已開始啟動了,還干出幾件活,是茜茜在現場指導的。”
$ h2 X3 P, ~* P) \+ a  申節亮騰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拉起何啟輝說:“走,快去看看,這個茜茜硬是不簡單哪!”
/ Q5 T* U! r% B# c( Q  “那么復雜的零件,沒有個把月的準備時間能干出來?真是不可思議!”何啟輝嘟囔著跟在申節亮身后向車間走去。剛到車間門口,只見何維茜低著頭,急慌地走出來。申節亮喊了一聲,她不但沒停下,反而走得更塊了。
8 j8 U" _) H% o( u$ v5 T1 Q) I  看到女兒臉上掛著淚珠,何啟輝剛要開口問,見于鋼從門口追出來,剛想說什么,聽到尤艷琴的喊聲,又回去了。! n# [& H) X( d, k
 " q, C" u! T6 g) Q
  材料又硬又粘,復雜的形狀,極高的精度,人又越圍越多,于鋼心中越來越緊張。他強令自己沉住氣,一定要穩重。連這么個小場面都應付不了,將來當了軍事家又怎么指揮千軍萬馬!只要干出活來,時間長點沒關系,現在可是關鍵時刻,一刀不謹,前功盡棄。自己丟人現眼倒無所謂,可不能讓何維茜失望。$ F+ n* B- B% \
  何維茜站在于鋼背后,看著已基本成型的活面露喜色。她感到肩膀被人輕輕的拍了一下,回頭一看,驚喜地喊了聲尤師傅,忙取過零件圖紙,恭恭敬敬地遞過去。
" X6 i7 \& l2 D/ U! c0 J# P' B  尤艷琴是車工組唯一的老師傅,技術精,又能干,很受大家尊敬。早上一進入工房看到人們圍著車床邊就有些奇怪。擠到跟前一看,心中已有幾分不悅。在車工組試制產品竟不給我打招呼,看我這個車工組長官小啊!對于鋼,她很偏愛,當然不會怪他。對何維茜卻另有看法了。她認為,洪化冶不過是拿何維茜當替死鬼,傻丫頭,洪化冶把你賣了你都不知道到那要錢去!這個洪化冶心胸也太狹窄,放著我這個現成的技術人才不用,卻偏偏拿個毛丫頭頂大梁,成心想讓工廠倒閉啊。她看看站在遠處的洪化冶,決心要給他點顏色看。她往前走了一步,將何維茜連人帶圖紙撥到一邊,兩手抄放在胸前,緊挨于鋼站著。
% Y: V4 c- V  j7 a7 O& W  d* l  尤艷琴雖然已年近五十,在修飾打扮上卻不比年輕人差,由于來晚了點,她還沒換工衣。她上身穿一件可體的白底藍花西式真絲襯衣;領口敞開處露出一朵用金銀絲線繡在汗衫上的花朵;下穿豆沙色長褲;豐腴漂亮的臉蛋已顯出些許老相,但雙眼仍然閃動著柔亮的光彩,再配上那豐滿多姿的身軀,到把個窈窕的何維茜比得有點土氣了。大學畢業后當過幾年技術員,改革開放剛開始,看到車間工人干計件拿獎金,一月幾百元,比工資還高。她心動了,同樣在工廠干,我為啥要死守這塊繪圖版過清苦生活?她要求當生產工人,為此事他與洪化冶的關系越弄越僵。也是她運氣不好,剛把技術學到手,國家調整了工業生產布局,紅光廠也被推入到市場經濟的漩渦中,工人沒活可干,只發生活費,技術人員反倒比工人發得少一些。就是要外出打工,沒職稱也掙不到像樣的工資,可當年她還沒拿到工程師的職稱就下車間當工人了,看來自己是走了一步錯棋。今后還是技術人員有前途,她很想再回到技術科去一展才華。這些年工廠一直不景氣,技術科也是人心離散,當然不會再要人。自從見到連軸器的圖紙后,她很明白,技術科現有人員中,只有洪化冶能拿得下這個產品的技術工作,而洪化冶已是快六十的人了,害了一場腦血栓,手落下毛病,縱有心也無力了。這可真是天賜良機,既解決了廠內的燃眉之急,又為自己重返技術科奠定了基礎。干上兩年就可申報工程師職稱,萬一工廠再沒了活干,外出打工也有了資本。她也清楚,理論和實踐她都不缺,在領導心中只缺個好影響,人們辛勤的勞動總是為了收獲。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生活的道路上有時又很難看出那高那低。當年她曾用這話回敬過勸告他的洪化冶,現在再求他確實難開口。因此,讓當車間主任的丈夫替她送去了申請。洪化冶的脾性她十分清楚,但洪化冶不會不考慮工作。讓何維茜設計工藝可大大出乎她的預料。對此,她對洪化冶產生了偏見。哼,拿工廠的命運開玩笑!我看你最后如何向全廠職工交代?對何維茜今天的做法她也很不滿,年紀輕輕的就有了工程師職稱,也該知足了,干嗎要誤我趴繪圖板的機會!
! B, X/ N8 V4 [$ Y; Z  尤艷琴不論是才干還是感情都流露于言表,為人也慷慨大方。誰要是為她辦點好事,她會千方百計報答;誰要是得罪了她,她事事都不會讓你安寧。對她這種性格,何維茜早有所聞,對她的粗魯舉動就沒放到心上。她這陣精力全集中在于鋼干的活上。能得個什么結果呢?像初進深山的獵手一樣,心中感到空落落的。最好的觀看位置被尤艷琴占據了,她只得繞到機床后邊。冷卻液澆在工件上,升起淡淡的煙霧,鐵屑沙沙響著往下落,她擔心地看了眼于鋼。5 D/ I+ `8 z- }7 z. K% H/ N1 p
  于鋼全神貫注地操縱著機床,心情很緊張,覺得周圍的眼睛像一股股熱流向全身射來,不由得冒出一身熱汗。他強自鎮定著自己,那棱角分明的方臉盤上泛著紅暈,一雙有神的大眼緊盯著車刀,嘴唇微張著。她很想在師傅與何維茜面前顯顯身手。他使出全身解數干著,當加工好的零件被切下來時,他長出了口氣,用卡尺又測量了一遍,轉過身來看著師傅,又看看何維茜,不知先給誰好。
# L- p2 P- O7 S' V( B- E5 R2 l  尤艷琴用眼光掃了下零件,輕蔑地笑笑,手臂依然抱在胸前。
# @" Y& t' z# `; Q# P. C  何維茜抬腕看了眼手表,眼睛立時瞪圓了,兩個半小時,這還是全廠青工中有名的快手干的!。: _# q/ ^) O$ _% Z
杜主任正為本車間無法展開工作發愁,聽說于鋼已干出活來,高興地走到跟前。零件閃著銀白色的光澤,晃得他眼都花了。他沒顧上仔細問,立即向申節亮打電話報喜。打完電話回來才發現傲然挺立的尤艷琴,立即用贊賞的口氣說,“不錯不錯,名師出高徒。于鋼這幾年技術大有長進!干這活用了多長時間,上班前的那段時間給他記換休。”
" r* W! D! p1 b( {1 f- J7 _, q0 e7 k" P  尤艷琴冷冷地說:“九千秒!”; x2 H. C/ S& R! x; h1 g- k
  檢驗組長不知什么時候來到跟前,他那胖墩墩的身體往人前一站,比別人粗一圈,矮半截。他從杜主任手中接過活,看了一眼撇撇嘴說,“聯軸器本體的圖紙我看過了,像如今這種干法,只能干廢鐵!有幾個尺寸加工成這樣下道就沒法裝夾加工了。而且,有幾個尺寸沒有專用量具根本就沒法精確測量。也沒個加工工藝,小作坊式生產,成不了規模!”* H8 y9 G3 M* n+ R" c& ?0 W
  像火爐上澆了桶冷水,興奮的人們立即冷靜下來,眼睛齊看著尤艷琴,等著這位權威人士下結論。
% U4 [" j( w' W  杜主任沒被姚丹的話蒙住,到被尤艷琴的九千秒這個大數字弄懵了。在家中,精明的妻子常常捉弄他,在車間這還是頭一回。他突然想到,妻子一準發現了問題,心中立即產生一種奇異的情緒。聯軸器圖紙一到,他就打開了小算盤。艷琴曾說過,要是有職稱她早就到南方打工去了,這回真要能回技術科,職稱到手老婆飛了怎么辦,為此在妻子回技術科的事上做了點小動作。
+ j) [2 G8 H& F0 v  杜主任正在盤算,何維茜輕聲說:“想不到這活真難干!”, j. c& H  ~, e- Z+ B
  人們都沉默了。帳誰都會算,車間只有五臺能干這種產品的車床,一個月最多能干千把活,下道還有銑,鉆,磨等多道工序,廢品也一定不會少。
( S  X; X0 J4 S4 X: X+ v  “完嘍!”不知誰說了句喪氣話,周圍的氣氛有些壓抑。9 g' R, k) F3 h; n! `/ q
  鐘秦走過來說:“萬事開頭難,試制和生產是兩碼事!”
0 {- G6 \, u, f/ k) Z  “鐘副科長說得對,決定生產效率的是合理的加工工藝路線。就這種活,以車間現有設備,選擇合理的工藝路線,就可以大大加快生產進度。”尤艷琴瞥了眼站在一邊的洪化冶,又看了眼何維茜,心中說,“你的選擇太不英明了!”
$ n# e4 m% g' }) p  杜主任知道妻子說到就能做到,同時也想在眾人面前炫耀一番,證明自己對本體生產已是胸有成竹。他用鼓勵的口氣說,“那你先干個樣出來,也好讓大家伙放心。”, F- ?2 i  z( B$ o2 _
  洪化冶淡淡一笑,背著手在車間慢慢地走著。  b( {; B" V; t0 r4 r/ s
  于鋼被師父的話驚住了,同是兩只手,能快多少?“* D0 L+ z- Q3 M8 n1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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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樓主| 發表于 2012-7-5 18:31:59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后由 六角車 于 2012-7-5 18:3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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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艷琴向人們看了一眼,嘴角浮起一絲成竹在胸的笑意。待她換好工衣站到車床邊時,已是另一種神態,她用果斷而又自信的聲音對幾名車工說:“一人一臺車床,按圖紙干!”她邊說著邊從一摞圖紙中抽出幾份,向幾名車工交代清楚。
6 i# \! M; U8 U2 S+ b9 B) A  于鋼剛才干出來的活,靜靜的躺在旁邊散射著白光。是嘲笑,還是挖苦?何維茜感到很憋氣,同時也為自己學識的淺薄而臉紅。看到尤艷琴操縱車床的嫻熟樣子,又十分羨慕,也受到了啟發。機械加工方法多種多樣,效率也就不同。尤艷琴是老技術員,該趁這次難得機會好好向她學習,她把幾個人的圖紙挨個看了一遍后,心中猛一亮,咳,我那辦法適合少量生產用,這種流水線加工法才能大批量生產。唉,缺乏經驗!真不該逞強搞這個秘密試驗。如果一開始就先征求尤師傅的意見,也不至于落這么個結果。看來鐘秦的主意并不盡善盡美!以后主意還是自己拿的好。工作臺上擺著六件產品,時間不到半個小時。# w1 ]' a/ y, R  ?
  姚丹端著量具盒走過來,開始測量尺寸。他取出鋸齒樣的螺紋量具檢驗齒型,他在螺紋上仔細卡了幾下后,兩手舉起活,對周圍的人說,“看這螺紋車刀磨的多標準,量具卡上去嚴絲合鏠,姜還是老的辣!合格!”
  h% u; I; E5 V3 U& {  心思單純的何維茜顧不上聽姚丹的褒貶,高興地走到尤艷琴面前說:“尤師傅,你的工藝編得真好!”6 d, k1 w' u1 z7 T0 y
  尤艷琴正笑瞇瞇地對著于鋼耳朵小聲說著什么,聽了何維茜的話,又看了一眼站在遠處往這邊觀看的洪化冶,臉不由得沉下來,冷冷地說:“這年頭說你好你就好,不好也好;說不好就不好,好也不好!”
% K4 x' y: h& W1 l$ m! l6 A  ]  何維茜一下愣住了,不解地問:“這話是什么意思?”# C3 g0 {# j1 X" H9 |" u
  “連這都聽不明白,虧你還是大學生!”尤艷琴說完,把一團擦手的棉紗往車床上一扔,扭身走了。% m/ ?# E, E( |- u# Q' v
何維茜本是個心思簡單,想法單純的姑娘,在父親的嚴格要求,使她從小就養成了爭強好勝的性格。尤艷琴的言行猶如一把火,在她心頭上燎了一下,她感到血往上涌,既感到委屈難過,也很氣憤。看了眼站在窗前向外觀望的尤艷琴,她咬緊嘴唇,低頭向外跑去,眼淚像荷花瓣上的水珠般從臉上滾下。
7 K9 ~( X6 ^# S5 b  E  “何維茜,何維茜!”于鋼跟在后邊追出車間,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喊,“于鋼,收拾工具!”他只好停住步,看了眼師傅,又看看遠遠走來的申節亮和何啟輝,慢慢地走回車床邊。他真想不明白,師傅今天這是怎么了?, Q! J% f. |; u+ S" D& o# v5 K% L
  當申節亮走進車間時,人們已從車床邊散去,只有洪化冶和鐘秦站在一邊發呆。* `2 f6 M% l2 D. b
  “洪科長!”申節亮離老遠就招呼著。' L& P* W. s' c" H# P
  洪化冶苦笑笑。
) s7 d/ L& n9 i+ S; R  “剛才是怎么回事,不是干出活來了嗎,何維茜怎么反倒哭著跑了?”申節亮心中直嘀咕,搞的什么鬼名堂,報喜反見憂!& @+ ^( N5 q7 K; d
  杜主任也裝糊涂地說:“真讓人莫名其妙,剛還好好的,轉眼間就亂了套!”1 D; M$ y9 _0 S6 P- Y6 v
  申節亮背著手在幾人面前走了幾步問:“到底是怎么回事?”. V2 p+ f0 f; t- t9 B& U. S
  洪化冶長長嘆口氣。: v9 m9 J% E! M# @' }
  杜主任看了眼一直在機床前看活的何啟輝,為難地說:“真難為人,一個是主管技術員,一個是車間生產骨干,又都是為了工作,該批評誰好?都怪艷琴,干活不知進退,說話不知深淺。看來人不能有點知識,知識一多腦子里的彎彎就多,凈干些拐七扭八的事!”5 ]! n' [  Z5 C5 P- N6 A
  “廢話!”申節亮看了眼洪化冶,見他根本就沒往這看,就沖他說:“下去仔細了解一下,到底是為什么?技術人員和老師傅的關系一定要搞好!”見洪化冶應了一聲向干好的零件走去,順手拉了把杜主任說,“走呀,看看活干得怎么樣?”+ z) W6 U  F4 [: B$ }
  洪化冶拿過一個零件說““這只不過是件半成品,離合格還差得遠。不過,尤艷琴的這個工藝搞得還是挺對路的,由此可以看出,這些年她的技術理論知識不但沒丟,反倒更精進了!”
1 q6 \5 B5 B% q/ J9 v  “那就讓她設計一套出來,照著干就行了!”& s" p1 ]5 R( v
  洪化冶看了眼神情有些緊張的杜主任,想了想說:“按有關制度規定,沒有正式技術職稱的人是不能搞全面的工藝設計的!”0 I6 X0 I( k) ]1 H
  “既然能勝任,又有文憑,你這當科長的給他補個名就是了。”
2 k. w  k: _* |! s7 H5 ^  “我這又不是客店,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8 W# f' ~* C+ G1 A' |- L$ W
  申節亮沉默了一會,嘆口氣說:“這個制度不符合與時俱進的潮流大環境,得改改啊!”9 X! T# K* y1 v, y, U' L
  何維茜一口氣跑到廠外小山坡上,木槿花上的露水還沒干,空氣清新濕潤。她頹然地坐在草地上,呆呆地望著藍天下的白云,心中激烈地翻騰著。開始就丟人顯眼,以后還怎么工作?別人又會怎么看我?看哪,何維茜的大學文憑是廠里花錢買來的!唉,干機加技術員真難!真不如尤師傅那樣干活痛快,車刀對鋼鐵,只管干自己的活。看來我接下這件事是有點太輕率了!今天尤師傅怎么會說出那么一句話?看來她對廠領導意見還不小。這樣一來,我豈不成了風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唉,煩惱的人事之爭,想專心干工作難喲!時近中午,她默默無言地走回家。看到媽媽,一陣委屈襲上心頭,跑進自己的房內,使勁關上門,低聲哭泣著。7 B. F" V: T4 p1 e6 S+ ]; B6 u
  耿麗英正在廚房炒菜,重重的關門聲把她嚇了一跳。她退休在家,早上女兒陪著打羽毛球,晚上母女共同散步,日子倒也過得悠閑自在。平時母女倆形影不離,突然見女兒關門大哭,耿麗英立時慌了手腳。女兒是她的心肝寶貝肉,平時在家由著性子胡來她都能百依百順。父親的嚴厲,母秦的溺愛,在何維茜身上形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人都說何啟輝怕耿麗英,耿麗英怕女兒。女兒一進門就哭泣,耿麗英能不急嗎?9 u& F8 \7 W% c( r9 N$ j
  “茜茜,怎么啦?那不舒服?開開門呀!”耿麗英急得拿炒菜鏟拍門。; B$ E. i, `8 ]4 T5 W7 g9 W
  何啟輝一進門正趕上這個場面,心中很是煩惱,慢慢走進屋,坐到沙發上默默地想:一個技術人員,要想有所建樹,不但要具備淵博的知識,還要有一定的實踐經驗和為人處世的方法,這些茜茜還都不太了解。他本想找洪化冶讓茜茜退下來,上午的見聞使他又有些新想法。一個人坐在車上雖也能遠行千里,自己卻一步路也沒走。而人生的路卻只能用自己的雙腳去走。道路既然選擇好了,就只能靠自己摸索著走了。從另一方面來看,目前技術科像一個難以琢磨的悶葫蘆,讓人莫測高深。如果茜茜真的退下來,只能在她那淺淺的人生之河里筑起一道壩,是會影響她進步的。在這場艱苦復雜的生產斗爭中,還是讓她多碰碰吧,這也是對她的一次磨練!9 [9 `: u; C" g; M, J
  “老家伙,你還有心思坐在那養神!還不快把門喊開!”耿麗英用鏟子指著丈夫大聲命令。
/ G0 }9 N( R/ R: V  “你不是還有一把鑰匙嗎!”
- E: q: L: g8 W/ _  耿麗英被女兒的哭聲嚇糊涂了,經這一提醒才想到鑰匙就吊在褲帶上。她開了門,見茜茜趴在床上,頭拱到被子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很傷心。她忙坐到女兒身邊,揭開被子,心疼地說:“看看,捂了一頭汗,挺大的姑娘也不知道愛惜身體!”' u7 d$ y* S! H
何啟輝站起來,剛想跟進去,猛地看到一縷青煙從廚房門口飄出。他急忙跑進廚房,炒鍋里的菜已成焦炭,連鍋底都燒紅了。
3 {9 c+ r0 C0 Z$ y% V. N“何師傅,怎么回事,你家廚房失火了?”申節亮推門進來,到廚房看了一眼,轉身向何維茜房中走去。. a+ q4 `! i. w# O0 C
耿麗英忙抹去臉上的淚水,低聲說:“這孩子從小都沒這樣哭過。”) t# F1 c2 a* v$ M% a) t! s' l
  申節亮用風趣的口氣說:“她這是在用淚水啟發靈感呢!”
# c- a! o6 A' L3 x! ~, {- [  耿麗英用近乎哀求的口氣說:“還是個孩子呢,就別再難為她了,廠內又不是沒有人才。你還是勸勸老洪,讓他改變一下主意吧。”  M1 {2 ^' W1 o( d, ]- K: n  p  ~
  見申節亮來了,何維茜有點不好意思地躲到媽媽身后低頭不語。停了一會,覺得這樣容易引起誤解,就從媽媽身后探出頭來說:“這和工作沒關系,我是受不了那種窩囊氣。”
( N0 N. g! N/ i: j$ @$ [  p  “都什么時代了,誰還敢欺負人?現在不是講法制嗎?你這書記兼廠長的就不能抓幾個典型壓壓邪氣。”聽到女兒受了別人的氣,耿麗英大發脾氣。
% K0 _: E( a9 ^6 L! e! c8 Q/ E  申節亮笑著指指廚房說:“快去廚房炒兩個好菜,慰勞一下茜茜,她今天可夠辛苦的。其它的事有我哪,你就別擔心了,我會處理好的。”走到門口,他對送他的何啟輝說,“何師傅,今早的事等我了解清楚了再說。讓茜茜搞工藝設計,是我同意了的,可工廠的命運我也會考慮的!”申節亮本來就不堅定的信心,這回又開始動搖了。六百多人今后的出路就看這三個月,可不是鬧著玩的!他原想洪化冶會幫助何維茜的,從今天的情況看,洪化冶可是大撒手了。時間,每個小時都十分寶貴,不能再讓何維茜干了。他通過今天的事對尤艷琴已有好感,有知識,有技術,是個可用之才。洪化冶為何不用呢?能干的不用,把個不能干的推到第一線,真讓人莫名其妙!3 t: n5 a: u- Q2 O5 s' m2 ~" ^
  屋內靜下來,何啟輝坐在沙發上,神情嚴肅地說:“吃了敗仗就抹眼淚,想學漢劉備,哭出個本體工藝來!”
6 J$ c, H1 U7 z8 S( Q7 X  “爸,你去向申書記說一下,,本體的工藝還是讓尤師傅編吧。我怕誤了大事!”
8 \7 M, d/ u9 S! k* Z) r  “遇到困難就退縮,這可不像要干一番事業的人所應有的態度。廠里在困難的情況下送你去上大學,為的是什么?”
" s2 w* p/ g- U8 i+ y; g+ H  何維茜傷心地說:“工作中的困難我不怕,可是對于人際關系……今天我總覺得尤師傅的氣不在我身上,我是被誤傷的。如果我不退出來,就難免不被卷入進去,我可不想卷入到一場勾心斗角的場面中去。”何啟輝笑了,數落地說:“難怪你媽說你還是個孩子!干什么工作都要和人打交道。如果想把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回避了,那就什么工作也干不成了。你今天只不過被旁敲側擊了一下,就想退縮。依我看這個聯軸器倒不一定太難干,可是圍繞著這個產品的人際矛盾可就要復雜得多了。不管以后發生什么事,你都要心胸開闊些,下去到工人中多走走,多了解他們的個性、語言、愛好,這樣才能與他們融洽相處。只有他們確認你已是他們中的一員,就能得到他們的信任和支持。這些你體驗多了就會明白的。工作并不只是干活,他有著廣義的范圍。你不是已有幾個朋友了嗎,如果再多些,你的工作會更順利的。) j. _) ^4 D3 o, a$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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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回到家,尤艷琴就開始忙個不停,廚房里傳出哧哧啦啦的炒菜聲,誘人的香味在屋內飄蕩。炒好的菜已擺滿小桌。尤艷琴仍忙個不停。
4 x% _0 I1 j0 R) U- B- b  云霞認為,媽媽今天在車間露了一手,一時高興,炒幾個菜樂樂的。唉,媽不該對何維茜說那種話,多傷人的自尊心啊!
" S+ m: H5 b- V0 L  D6 @  杜主任心中也美滋滋的,今天又有一頓美餐。下午尤艷琴告訴他,為云霞物色了一個對象,約好晚上來家吃飯,具體是誰卻沒說。杜主任也沒多問,女兒的事,自然是媽媽作主。) ^# w) e7 e7 V; p8 Y8 [$ g
  天漸漸黑下來,兒子小寶從門外哼著唱著走進來,7 ?5 w# T7 U% m
  進門就喊:“媽,我餓了!”說著一頭闖進廚房,伸手抓了把菜就往嘴里放。  B7 V) k' l( F3 H; m2 s3 w4 b# G4 [
尤艷琴笑著喊:“小祖宗,餓死鬼托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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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家庭里,尤艷琴是全權統治者,名副其實的內當家的。家中事無論巨細,都得按她的意圖辦。憑著精明的頭腦和靈巧的雙手,小日子過得挺紅火。他不是那種對男人統得很死的女人,老杜在外人眼中是個堂堂男子漢的形象,才更符和她的心意,她對杜主任的體貼入微很夠得上賢妻之稱。杜主任有個愛好就是嗜酒,每頓都得喝兩口,她從不阻擋。但要干其它事,特別是工作上的事她都要過問。她總覺得丈夫人太老實,不善于見風使舵。老杜的主任之職,還全仗著夫人的支持才一帆風順的干下來。對女兒的事,尤艷琴平時并不多干預,孩子大了,多給點自由.最近的幾件事使她心中很不痛快,活動了幾次沒能回技術科;本體工藝的設計又落到何維茜身上,上午雖然出了口氣,很快又泄氣了。她想,何維茜是洪化冶提名,申節亮點頭認可的工藝設計師。今天這樣一鬧,回技術科的路就斷了。她突然想到云霞已二十出頭,女大當嫁,該給她物色個對象了。最近,他風言風雨的聽到云霞和洪汝鈞來往密切的信息。對洪汝鈞她無壞印象,主要是對洪化冶一再阻撓她回技術科不滿。和這種不通人情世故的人結親家,想著都別扭。她想在兩個孩子還沒建立明確的愛情關系之前,盡早地切斷這種可能有的關系。她事先并沒把這個想法向老杜透露,女兒的事嗎,自然由媽媽做主。廠內眾多的小伙子中,她早就看上了于鋼,平時云霞與于鋼也很親熱,這倒是個理想的女婿。白天說好晚飯來家吃,菜都炒好了,天也快黑了,人怎么還不來。她心中猜疑地想,莫非徒弟也背叛了我?于鋼這陣與何維茜混得挺熱火,這個松花女,本事真不小,事事都要和我爭!
7 {4 I' e  Q$ l# u! h# N4 u- \  “你請的客人咋還不來,再等菜都涼了!”杜主任看著滿滿一桌菜和那瓶晶瑩透亮的劍南春酒,饞得直流口水。
0 o6 b, L0 v$ @) Y( v  尤艷琴笑咪咪地抄起一筷子菜,送到杜主任口中問:“怎么樣,還合口味吧?”, N% t3 c: W+ e( U' {  O, l
  杜主任被燙得希溜了幾聲,伸脖咽下菜說:“你說的到底是誰呀?云霞知道嗎?”/ T0 g  Q0 Y; G/ R+ E# K6 s8 S
  “瓜熟蒂才落嘛,到時就知道啦!”
0 [2 b; ^; F  G  又等了一會,尤艷琴也有點急了,她嘀咕著說:“準又是讓那個松花女絆住了!小寶,去單身宿舍看于鋼在不在。”
# S+ j% O$ g! f8 ~6 \, L9 ]  小寶應了一聲,從里屋跳出來向外跑,剛拉開門,一個人走進來,小寶高興地說:“媽,于哥來了!”$ {7 G" R5 s" p; Q1 Y+ `
  于鋼穿著濺滿泥巴的工作服;紅紅的臉膛上印著道道水銹印;直塄塄的平頭上有幾片水藻。他左手提著一團掛網,右手提著魚簍,魚簍不時地抖動一下。不像是來相女婿,倒像個漁翁。雖然這種家庭便宴他經常參加,但也想到,在這個偏僻的山溝里,很難買到水產品。下班后急急忙忙到小湖去捕了幾條魚,好使餐桌上增加個可口的菜肴,就來晚了些。" C& x$ \: f: i3 d$ V
  尤艷琴看著健壯、英俊又懂事的于鋼,高興地吩咐著:“小寶,給你于哥端洗臉水;云霞,再去燒條魚。”
9 L" q+ m5 [2 c  “師父,我來做魚!”于鋼走進廚房,從魚簍里拎出一條活蹦亂跳的鯉魚,放到案板上,抄起菜刀刮魚鱗。7 L# R# u3 q8 @! p8 Y1 W
  尤艷琴跟進廚房,要過菜刀,對于鋼說:“今天不用你動手,去陪小寶爸喝酒去。”
# q7 S" U& \" }/ p5 X* ^  于鋼回臉看著師傅,見師父也正笑瞇瞇地看著他。+ H. c) l. k; ~0 G# v
  “還愣著干什么?快去啊!”
0 o4 y' d/ ?7 N% y( y  于鋼慢慢走到桌邊坐下,和小寶大吹今天捕魚的樂趣,直到尤艷琴燒好魚入座,于鋼才端起酒壺,先給師父斟滿一杯,又替杜主任添滿杯,笑著對云霞眨眨眼問:“怎么樣?也來一杯!”
1 ^$ i) S! u/ Q6 l  抿干一杯酒后,尤艷琴的話就多了,她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酒味雖辣,后味卻透出香甜,生活對我的愚弄可不如酒啊!”
- Y) Q8 K- {, N: {( r7 Y  “你呀,老是這山望著那山高,就是一瓶醇酒也讓你放酸了!”幾杯酒下肚,杜主任有點飄飄然了,他用車間會上做報告的口氣說著。
) l/ y) r+ C, B$ \  “狗屁!換個人我連工程師的職稱都有了,遇到你這個窩囊廢,連個技術員的職位都活動不到,還有臉說。”尤艷琴斜著眼嗆了一句。
: T+ Q% g9 @; o8 @5 H  杜主任眨眨眼,腦子立時清醒了不少,不再多說話地悶吃悶喝起來。
" H# P1 r# |+ H  于鋼和云霞相視著低聲笑了。
1 b4 i! A. j$ L% H6 k0 ~; x8 M  尤艷琴見兩人對笑,也笑咪咪地說:“按說這事我不該多管,但天下當媽的對兒女總有操不完的心。我已四十多歲了,在工廠也沒多大混頭了。云霞呢,也不小了;于鋼也是個好小伙子,你們倆倒也挺般配的,我們當父母的也樂得成全你們。”1 M1 o6 r# M+ e
  “媽,你說的是什么呀?”云霞的臉兒一下子變得沒了血色。她深知母親在家中的威望。她被這出乎意料的話所震驚。她以為于鋼在中間搞了什么小動作,就用惱怒的眼光瞪著于鋼。. e% U1 |$ `1 a( _
  于鋼也吃一驚,他沒想到師父會說出這種讓人難堪的話來。他早已知道云霞和洪汝鈞的愛情關系,這回師傅做事可有點莽撞了。他很快讓自己鎮定下來,悄悄向云霞努努嘴,向里屋指了指。
7 o7 p  C( l" l: C; i) y3 n) w  云霞氣呼呼地站起身,走進里屋。+ f! O" m. F6 ?
  杜主任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剛進口的一杯酒噎在嗓子眼里,嗆得連聲咳漱,急的直擺手一時說不出話來。
3 k. a1 D8 t: q4 j  于鋼低聲說:“師傅,云霞已有朋友了!”# s% C3 b2 m& [& F
  尤艷琴愣了一下,氣呼呼的說:“她談朋友考慮過兩家大人的關系沒有?我活了四十多年,見識比你們多。年輕人容易憑一時的好惡選擇伴侶,那是不會有好結果的,還是多聽聽大人的話才好。”
0 F  L, x' ?0 k$ Z' X  屋內哭聲停了,云霞也在聽。于鋼真算辦了件好事,這話要是云霞說出來,弄不好會挨嘴巴子的。' {! u3 w0 d: L
  “云霞和洪汝鈞的關系早就公開化了,難道他們沒和你說過?”兩人的關系究竟發展到什么地步,于鋼并不清楚,他只是想急于將自己從眼下的尷尬境地中解脫出來。) u* p/ D6 v: R( F
  尤艷琴心中一陣氣忿,又一陣難過,對女兒她是一直操心的。尤其是這幾年,女兒長大了,出脫得嬌小玲瓏,身姿聘婷,她更怕女兒受到廠內那些輕薄子弟的勾引而學壞。平時雖說不上嚴加管束,但也不放任自流。云霞除了參加團支部組織的一些活動外,也一直是沉沉穩穩的,對母親也十分依順。沒想到竟和洪汝鈞有了愛情關系,這對尤艷琴的打擊可不小,這不是連她心中最后的一塊綠洲也要被奪走了嗎。她怎么也想不到,洪化冶對她的成見竟有那么深。工作上的是是非非,是不應該變做個人的恩怨來記的。她感到生活給他的是一杯苦酒。一股怒火從她心中升起,那顆一度消沉的心又燃起新的斗志,她沖著剛穩住神要開口說話的老杜大聲說:“你大小也是個中干,又不比洪化冶差什么,怎么就這么窩囊?”
9 V. d# u9 y. O* ]  “強龍不壓地頭蛇,技術科是他的地盤,在那里他一句話就能決定一切。”杜主任嘴里含混不清的說,“你又不是不明白人際關系的重要性,你早就和他鬧翻了,我看大人之間的糾葛,還是不要扯到孩子們身上。”
! n2 Q+ U+ Q# o) T" I7 _8 y  “呯”的一聲響,尤艷琴使勁將酒杯往桌上一蹾,站起身。9 |# k3 [' G& [. H6 t4 i7 t
  看到妻子那雙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睛,杜主任臉色煞白,他慢慢站起來,被逼得步步后退著說:“有啥話你只管說,我照辦就是。”
& y5 }; u" X/ ~5 a+ a! T) l  “我不管洪化冶一手能遮多大天,反正我看上于鋼了,今天我相的就是這個女婿。你明天去跟姓洪的講,讓他那渾小子死了這份心!”
0 F- I( `1 r, ^1 N  于鋼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對于這種家庭糾紛他經常遇到,但四個人全被卷入進去還是頭一回。他顧不上多想,拔腿向屋外逃去。6 K4 \/ U" c/ y+ K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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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一次挫折后,何維茜也吸取教訓,變得謹言慎行起來了。她終于發現了自己的經驗不足,開始學會潛心靜氣地思考了。從尤艷琴上次露的那一手漂亮的工藝中,她受到了啟發。想要大批量生產,專用設備的生產效率肯定要比普通設備效率高得多,同時也可以大大降低加工難度。但那要設計大量的專用夾具和刀具,想要解決這些問題,在短時間內憑一個人的智慧和能力是不行的。她又想到上午尤艷琴從工具箱中拿出的一搭工藝圖紙,決定向洪化冶匯報一下情況。想到工廠即將面臨的命運,她早已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不愉快的事情忘到腦后。她認為由尤艷琴來負責本體工藝設計比她強得多。她暗暗責備自己不該聽鐘秦的話,像釣魚一樣把有經驗的尤師傅釣出來。如今鬧到這種尷尬的地步,別人會說我目中無人的。相通了的她剛要出門去找洪化冶,門猛的被推開了,于鋼滿臉通紅地喘著粗氣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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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8 F  W' Z: e    至于為什么會跑到何維茜這來?其實于鋼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他看了眼驚奇得瞪圓了眼睛的何維茜,和聞聲走過來的耿麗英,尷尬的低聲說:“真倒霉!我遇上一件很難堪的事!簡直太荒謬了”說完,長出了一口氣,慢慢走到椅子前面,沮喪地坐下去。
. g$ b- i; o8 F# z0 |  耿麗英見是于鋼,一邊往回走,一邊低聲嘟囔著說:“于鋼這孩子,這么大的人了還總是毛手毛腳的,一驚一乍的嚇人一跳。”" S5 e6 a0 h$ S( v0 p
  由于剛想通了那件使人煩惱的事,何維茜心情很輕松,對突然闖來的于鋼的神情也就沒太注意,聽了于鋼的話后,才吃驚地問:“不會是尤師傅為上午的事向你發脾氣了吧?”因為自己考慮不周而連累朋友挨訓,何維茜感到內疚萬分,主動開口詢問于鋼。
# V8 _6 d: G& w  “不,不是。唉,這可該怎么說呢?我師傅凈做些出人意料的怪事!”話在于鋼嘴里直打絆子,就是說不出口。軍事家也有不果斷的時候,于鋼突然覺得自己就這么稀里糊涂地跑到這來,也是很糟糕的事。見何維茜正用疑惑的目光盯著他看,不由臉紅了,心中立時一陣緊張,站起來又想一走了之。何維茜身體輕輕一移,擋在門口。) `* k: P1 O; M; z% h
  “哎!別走呀,到底是什么難堪事,說給我聽聽好嗎?”何維茜心情正好,就想逗逗于鋼。0 Q$ o6 i4 {1 N1 e
  “唉,不說了,反正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事!我來這干嘛?!我該去找洪汝均,這事與他關系最大。”
  ?) x  y- u% e' R  何維茜走過去摸摸于鋼的前額,又摸摸自己額頭。# c) l. K7 q3 z
  于鋼在前額上抹了一把問:“怎么了?我額頭上有什么東西?”9 K: q+ z& [" S
  “你又不發燒,怎么說話顛三倒四的?發什么昏呢?有啥為難事只管對我說,咱們是好朋友嘛,好朋友之間要講真話。我這人不敢說知識淵博,但對解脫蕓蕓眾生的苦惱還是挺熱心的。你不妨將那莫名其妙的事對我講一遍或許我能讓你迷途知返呢!”何維茜像算命先生似的背著手,邁著方步,口中念念有詞。看到于鋼那虔誠的樣子,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  ! j6 y( K8 F5 u8 w' C
于鋼也被何維茜的怪樣子逗笑了,心情漸漸平靜下來,還是有些忸怩的說:“剛才尤師傅叫我去她家吃飯,突然把我和他們家云霞湊成一對,這不是亂點鴛鴦譜嘛!真把人弄得手足無措的。”
- _2 ~: N% r$ v4 H7 R2 z( [   “咯……尤師傅相中你當姑爺,那你可真是喜從天降了啊!云霞這么個水靈靈的姑娘,你還有什么挑剔的呀!”何維茜臉兒笑得像朵芙蓉花,不由得打趣起于鋼來。就這么點小事竟把個五大三粗的于鋼難為成這樣,可真是臉皮夠薄的,她感到好笑。
6 P5 k" ]0 W! [  “咳,你又不是不清楚,云霞和洪汝鈞兩人挺對脾氣的,我怎能做這種事,拆好朋友的臺!再說,云霞在我心里就像自己家妹妹一樣。對啦,我得趕緊去找洪汝鈞說清楚,免得以后鬧誤會!”6 k) e+ v$ r9 d" x
  “你呀,真夠憨的,你考慮好了沒有,見了洪汝鈞怎么說?”  ! y- |6 e/ a. h: O* S+ i
  何維茜收住笑,走過去又把于鋼按坐到椅子上,一本正經的說:“本姑娘來給你參謀參謀,不過你得向我說實話,現在有對象嗎?”. m0 W6 r6 ]% G, \, p2 J# R! r
  “沒有!絕對沒有”
$ J, ?7 R$ f5 T5 v9 L  “那心中總該有了暗暗喜歡的姑娘吧?”  U9 _! V+ V& T7 }
  “心中?”于鋼猶豫了一下,一個深埋在心底的愿望閃了一下,我心中早已有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只是說不出來。一個是工人,一個是工程師,天地之差啊!人家哪里能看上我呢!于是他長嘆一聲說:“我說不清楚!”2 h# B# {0 d) r7 d
  “咳,這有什么說不清楚的呀,有就有,沒有就沒有,還對我保密嗎?難道還不把我當朋友呀?”
5 u6 a8 E" J) }: c1 B: {8 ?  “我有沒有心上人與云霞的事有什么關系?”于鋼想岔開這個令人難以啟齒的話題。
# B5 K. Z: q* p3 m/ a4 j  “當然有關系了!如果你有了對象,或心中有了對象也行,你可以征求一下對方意見,然后把兩人關系向尤師傅和洪汝鈞說清楚,這樣所有問題不都迎刃而解了。”1 D) n6 g) a; g* v! ?8 c. Y& e
  “如果我看上了人家,人家看不上我怎么辦?”于鋼突然盯住何維茜,眼神是那么熱烈而又惶恐。
6 ?6 H, y( H; N4 C1 V" M3 A  何維茜卻完全沒有感覺到,仍在按自己的思路,沉浸在自己的計謀之中說:“變化莫測的曲線,很難給它定下固定的方程式,所以你得多準備幾種解法。明白我的意思嗎?”  n: s3 U) Z% y
  于鋼根本就聽不進這些復雜的專業用語,只是慌亂地亂點頭應和著,心理又是緊張又是茫然,看得出來何維茜完全沒有留意到于鋼的神情。但于鋼終究還是沒有勇氣把心中的話說出口。從沒有對自己如此不自信的于鋼,只好像打了敗仗似的落荒而逃了。4 f/ o( v5 P5 W$ ]1 o
  一頭霧水的何維茜望著已走遠的于鋼詫異道:“哎,我還沒說完呢,這人真是慌慌張張的要干嘛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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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于 2012-7-7 08:05:03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后由 六角車 于 2012-7-7 10:42 編輯 ( U9 Q8 _! X% A" D" N*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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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I* k5 c$ L3 i2 Z  l3 B+ A6 r  申節亮站在窗前,極目遠眺。群山,在晨霧中顯得縹緲深遠。他感到工廠的前途就像這隱伏在云霧中的山巒一樣,隨著季節的變化一陣青綠一陣枯黃。經過幾個月的焦思苦慮,長途奔波,日夜勞神,他的臉龐明顯的瘦了。方方正正的臉上泛著青色,濃密的絡腮胡子像雨后的野草似的,從下巴一則延伸到耳朵下邊。雖然他個頭不算高,但不論從外貌還是從氣質上,都給人一種勇武果斷的北方漢子印象。他胸部急劇地起伏了幾下,一股沉悶的粗氣從那獅型鼻孔中噴出,吹得窗臺上的花草都東搖西擺的亂動。一早發生在一車間的那件事一直在他心中翻騰著。雖然對廠內各級領導干部的脾性都算比較了解,但在處理具體問題上他仍然很謹慎。多年來的管理經驗使他深深體會到,人際關系是一門最高深的學問。有時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弄不好也會猶如多米諾效應,不知不覺地掀起一場軒然大波。就說何維茜吧,人們都知道她不是挑大梁的料,只因她是洪化冶極力推薦的人,他也只得硬著頭皮拍板。何維茜今早的受挫,他既難過又高興,難過的是作為技術人員所應有的那種細心、慎密、穩重、果斷的氣質這個年輕的女孩一樣也沒有,太毛糙了!高興的是發現了尤艷琴這個隱藏在底層的人才。對這個人的過去,他不太了解,但現在卻知道了她是個有用之才。可是洪化冶為什么就不愿用她呢?這還真讓人費解。
0 j2 a0 \: Q7 h5 \  辦公室的門輕輕響了一下,身后響起輕微的腳步聲,申節亮回過身,熱情地招呼著說:“老洪啊,來這邊坐。”- f( p& o, t  B& [
  其實洪化冶一進門就做好了要挨批評的準備。因為申節亮常是把屬下叫到家中去喝酒或下棋或聊天。當然,主要是捎帶布置一些特殊的工作,或了解一些基層情況,嘻嘻哈哈像拉家常一樣。一旦被叫進辦公室來談話,十有八九是挨批評。按一些人的說法,申節亮的辦公室快成了干部的特訓室了。不過,在這地方挨批評到不是壞事。試想,幾十歲的人,在眾人面前像小孩子似的挨訓,多讓人難為情啊!
4 |9 I' M! j% E% b8 \4 e/ v  “有什么新打算?”申節亮開門見山,沒一點世俗的客套。# o0 {: e4 U' b; B/ D0 @* [/ V
  “主體工藝的事是開會定下來的,雖然發生了今天這件事,但這也只是開頭,還是不要輕易改變的好。你也明白臨陣換將是兵家大忌!”
+ G' b' R4 ], f1 w0 \6 K1 u3 y  “既然不想換,就讓尤艷琴和她共同干,技術人員與工人,再加上領導干部,這三結合的班子可是咱們早就用熟了的套路。”
% t6 Y- V7 Q; O: t, N5 m: R  “申書記,用不用尤艷琴絕不是個簡單的用人問題。”
& p  C! Y% z3 }" P/ _; \  “這倒怪了,用尤艷琴又能復雜到哪去?我看是你把問題弄復雜化了吧?”
2 D( h& L) i3 ?$ X  洪化冶剛想說什么又把話咽回去了,他停了一會才說:“不錯,尤艷琴技術上是有兩下子。原來我也曾把她當作一棵苗子精心培養過,可她兩眼只往錢上看,毫無事業心,更沒有一個技術人員所應有的那種獻身精神。我也曾給過機會來挽救她,可全無用處。尤艷琴此次要回技術科,你知道她的動機嗎?她很可能是為那筆工藝設計獎金和工程師職稱而來。一旦達到目的,她可就身價百倍,這個廠就留不住她了。到那時不但技術人員外流,還會失去一名技藝嫻熟的好車工,工廠損失不更大嗎?所以,對她目前只能小心地使用,決不能重用!”$ Q! r1 ]& i1 W4 x; S
  申節亮眉頭一皺,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隨即又慢慢地坐下,用明顯壓抑的口氣說:“這是什么邏輯?又不是兩軍對陣,怕他跑到敵人那邊去。這是搞生產,再說現在廠里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還有時間等咱們在那玩心術嗎?再說,要允許人家犯錯誤,也要允許人家改正錯誤嘛。你再好好想想,明天晚飯到我那去吃,我搞了一瓶三蛇酒,那玩意對你的手足麻木可大有好處。”申節亮的話是一種暗示,就是明天就要聽到滿意的答復。
& D' L, }3 p/ C) ^2 y5 Z  “申書記,聽說尤艷琴那有一些圖紙,是本體加工工藝草圖,你何不開個價買回來,那豈不是更省事!”
+ K3 H. I- K- a) y& p  申節亮壓抑了很久的怒氣終于被洪化治抑揶的口氣激怒了,他眼一瞪,站在洪化冶面前,像是對著不聽指揮而要貽誤戰機的下屬似的說:“你不要再這么固執己見了,我命令你立即按著我的決定執行!”5 ^3 q' L% s: r& J# r
  “那能不能先開個黨委會討論一下,聽聽其他人的意見?”: Q( [" T# P* M, v$ P/ ~
  “我現在是以廠長的名義對你安排工作,到撤你職的時候會開黨委會的!”" C2 C% l" d( m) v+ [. I2 N
  洪化冶慢慢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沉思著走了幾步,神情顯得很激動,患有神經麻木的手抖動得更厲害了。他明白,在氣頭上談工作是不會有好結果的。但申節亮的話也太傷他的自尊心了。他覺得自己在這里干了這么多年,竟得不到領導最基本的信任,太讓人失望了,他也是為了工廠的利益呀。于是長呼了一口氣,盡量用低沉的口氣說:“申書記,我是個技術人員,幾十年來都是在圖紙堆中滾過來的,干技術的事再難都行。我就是心眼直,干不了這擺弄人的事。如果你要覺得我實在不稱職,就早點撤吧,免得給工作造成更大的損失!”9 M: [% b2 G3 v
   申節亮愣了一下,心中一驚,知道自己話說得有點重了,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急燥情緒,用平緩的口氣說:“對于個人的榮辱得失咱們先不說,全廠幾百口子人可都看著咱們呢,我只要求你對工作要處以公心。好了,你回去再好好考慮一下,這個節骨眼正是用人的時候,最好還是把尤艷琴使用起來,現在顧不上考慮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咱們廠的技術人員本來就少,再不充分利用就更艱難了。”
- Q: {. g# o3 j( h/ T( A   洪化冶接過申節亮遞過來的煙,點著,慢慢吸了一口,噴出煙后轉身向門外走著說:“為了一份簡簡單單的工藝,您也犯不著動這么大的肝火!你見我什么時候干過沒把握的事?”6 {6 }( m& k9 A/ p; c

' S6 W0 b3 M% k& c% _6 v6 |5 S  又是一個晴朗的夜,繁星點點,像懸在天空的千眼巨人的眼睛,俯視著坐在晾臺上歇涼的洪化冶。一陣飽含松子香氣的山風,徐徐的從他面頰上掠過,使人感到愜意。一顆人造衛星,閃著朦朦朧朧的白光,在既定的軌道上,顫顫巍巍又悄無聲息地前進著。洪化冶從六十年代起就從事技術工作,有著豐富的工作經驗。他明白如今自己身上的擔子有多重。從接到申節亮打回來的電話那時起,他就開始考慮主管技術人員的人選了。他也明白,如今技術科,已沒有能獨當一面的人了。他的那只還沒痊愈的右手,因趕那批軍品訂貨,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落下了后遺癥,抖得連拿筆都很困難。開始他也想到了尤艷琴這個七十年代的得意門生。當時他曾為尤艷琴設計了一條最佳運行軌道。如果按這條軌道走下去,加上國家又為那些工農兵學員,補辦了大專文憑。別說是技術科長,就是技術廠長都可能當上了。但尤艷琴像一顆經不住外引力的小行星,被引離了軌道。衛星一旦脫離了軌道,其作用就等于零。現在她又想回技術科,又受到了什么引力的吸引?當杜主任向他透露了心中的擔心后,他才明白了尤艷琴的用意。老友的人情,再加上他對尤艷琴的固有成見,認為,一個不能控制人生軌道的人,是不能擔負重任的。工廠多年沒活干,外債累累。即使拿出點錢做獎金,數量也有限。一旦滿足不了她的欲望,這顆衛星又會飄向何方?何況這些年尤艷琴結婚生子,人都由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變為一個富富態態的中年婦女了。當年的才華學識,怕也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消失了。對于尤艷琴當眾露的那一手,他并不欣賞。那只不過是機械加工中的雕蟲小技,只能蒙混外行的眼睛。憑多年的經驗他已隱隱預感到,現在的工業生產,已進入到一個新的階段。多品種,小批量,周期短,競爭性強。所有這一切,都是他們這些搞慣了計劃經濟的,老技術人員所不適應的。企業要想在這種環境下求生存,就得培養一批年輕的技術人員,為此,他選中了何維茜。他已看出,不論是年齡還是理論知識,自己都跟不上形勢的發展了。他是把何維茜作為自己技術生命的延續來培養的。這些內情,別人當然不會清楚。按洪化冶的想法,在激流中競爭,別人的指導只能是個輔助,要想取得成績,只能靠自己去拼搏。他認為自己的這套培養人的理論是很科學的。由于他也感到,自己待在崗位上的日子已不多了,心中就產生了一種急功近利的想法。對何維茜的培養使用上,采用了一種在科學上稱為極值的做法,他認為,一個人要想出類拔萃,就得準備拿一生的精力來拼搏。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下,他把本體工藝的設計重擔,壓在了何維茜的肩上。
9 s2 }  y. ?! A/ {: v老伴串門去了,兒子上夜班,家中靜悄悄的,洪化冶很喜歡這種寧靜的環境。- H: R+ |/ {5 ~
  “嘚嘚嘚”有人敲門。洪化冶不情愿地扭過身,厭煩地向門口望了一眼想:“一準又是杜主任來為老婆的事來找。這個老杜,活的也真夠窩囊!”他起身去拉開門。/ h  `2 [" {! l! a5 K
  “家中就你一個人!”進來的是何維茜。
8 r4 g3 u- T* Z. @- B9 E  S  洪化冶長出了口氣說:“是茜茜啊,來到涼臺坐吧,哪涼快。”他拉過一把椅子放到自己坐的躺椅旁邊。4 C5 g1 G7 r/ p7 T
  兩人默默地坐著,洪化冶抬眼望天,他在尋找剛才看見的那顆衛星,但衛星早已從他的視野中消失了。6 X/ D- t. _0 I
  “我擔不了這個擔子!時間那么緊,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見洪化冶仍望著天空,何維茜也跟跟著望去。天上繁星點點,銀光閃爍。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膽怯地說:“我看尤師傅是有能力干好這個工作的。”) p, g& ?4 c# n% z2 P& x& Z
  洪化冶默默地坐著,好像什么也沒聽到。
2 j0 ^4 Q% u# o2 }* Z; i  “我想過了,不論他對我有什么看法,我不都計較,咱們得以工廠大局為重。”
; f2 r3 @* w" o% u' R; N* M+ k1 }  “就這些?”洪化冶終于開了口。
: t5 i5 N/ @; [  “我覺得,每個人都得為了工廠的命運負責,為當前的任務而努力。可不能揪住歷史的舊賬……”后一句話還沒說完,何維茜立即感到自己失言了,不該介入到老一輩人的是非中去。但話已收不回來了。見洪化冶眼中突然射出的兩束嚴厲的眼光,她突然打了個冷戰。
0 P3 W0 V. r5 X1 z$ y; [4 @  “工程師的職稱不是耀眼的桂冠,而是催人前進的鞭子。任何選中這個桂冠的人,都將成為歷盡艱辛的斗士,懦夫只會受到鞭笞!”* L1 s, C9 J) a
  在何維茜的記憶里,從沒見洪化冶如此嚴厲過。她感到臉在發燒。又是這個倒霉的職稱,好像有這個職稱的人就什么都得會干似的,這不是強人所難嗎?她連句告辭的話都沒說,起身就走了。
! v8 ?) Z& e$ v$ a  何維茜氣呼呼地走著,夜風吹來,溫馨而又涼爽,發熱的大腦被涼風吹得冷靜下來。看到不遠處的樓房,她放慢了腳步,父母一準還在為我操心,我卻不知該怎么辦才好,真是問心有愧啊!她走到樓前的一顆大楊樹下,靠在樹干上發呆。
& G4 C0 c8 [6 }4 C/ B3 ~2 s" p" h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斑斑點點地灑在她身上,像穿了一身迷彩服。她看著遠處大山。透過月色,山巒顯得蒼茫又朦朧,但又確實的存在著。而且,還能經歷億萬年。就像人的一生,為后人留下了些什么,誰也說不清,但確實留下了東西,這就是事業。我是在干事業嗎?
  i. e- T  h& k& ~  z( V. q  “哎呀何維茜,原來你躲在這,真讓人好找!”云霞和洪汝鈞還沒看到樹下有人,于鋼就咋咋呼呼地喊了起來。
9 A, }7 L5 h/ h* q% a6 C5 S  于鋼快步走到何維茜身邊說:“尤師傅答應說幫你。”見何維茜不相信,于鋼把云霞拉過來說,“不信問云霞,我們一起聽到的。
5 t  a/ o% ?. i% B: Y  何維茜現在迫切需要幫助。她剛才去找洪化冶,一是想替尤艷琴說幾句話,二是為個人擺脫困境。事件猶如一只飛馳的利箭,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向她逼近。如果只刺倒她一個人,那到沒什么。幾百人的命運那!只有肩負重任的人才有的那種緊迫感,就像一道緊箍,緊緊地套在她的頭上。人只有在特殊的情況下才會改變自己的性格,才會刻意塑造性格。何維茜那原來所恪守的只問技術,不倦入人事只爭的信條,已開始動搖。如果現在能和哪個人大爭大吵一番,就可以設計出本體工藝來,她是會毫不猶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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